「桓大将军。」任平生客气而冷淡。
「伯父。」桓十四郎灰溜溜的过来了。
「阿父。」桓广阳这时才发觉他父亲来了。
桓大将军默默作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不要打扰任江城。
任平生、桓十三郎、十四郎和桓大将军一样,目光投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伤者,和坐在床畔,动情劝说他的任江城。
任江城很专心,并没发觉密室中新来了人,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激起伤者的求生欲望,「你不能自暴自弃,知道么?要不然真是太对不起杜大夫啦。他为了替你缝合伤口费心费力,汗水打湿了衣衫,缝好之后他好像大病一场似的,这都是为了你啊。人家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名号响当当的,你可不能往人家清白无瑕的名声上抹黑啊,那就太对不起他了,你说对不对?」
密室中除了任江城之外没有人说话,显得很安静。
任江城声音清冽如林间山泉,虽然声音不大,却是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杜大夫在外笑道:「小丫头话说的不错。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老人家的一世英名便算是毁了。老夫替你缝合了三百多针,手都快累断了,你不能恩将仇报!还有,老夫为了你用去不少珍贵药材,你还没还钱呢,可不能赖帐。」
「秦参军,想想你的父母,妻子,儿女,想想为你辛苦操劳的杜大夫,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要醒过来,你说对不对?」任江城语气热烈,「当然了,你要是存心要赖杜大夫的医药费,以死避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你是兴郡秦氏嫡支子弟,人品很好的,一定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对,你一定要好起来。」桓大将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床榻前,居高临下,威严说道。
任江城这会儿也说累了,站起身让起桓大将军坐,「我看您蛮有威仪的,说话肯定比我好使。劳您大驾,坐在这儿劝秦参军一会儿,您很威风,说话秦参军会听的。」
桓大将军沉默片刻,真的在胡椅上坐下了。
「多劝几句。」任江城殷勤道。
桓大将军默默无言看了她两眼,目光平静幽深,犹如一眼望去不见底的深潭。
桓十四郎眼角抽了抽。任八娘你胆大包天,支使起他来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普天之下有谁敢使唤他?你这算是有胆量,还是算是没眼色,知道他是谁么?
任江城说着话,下意识的扭了扭脖子。
方才她一直冲着秦参军说话,许久没动,脖子都酸了。
「我是晓之以情,您便动之以理吧。您劝过之后,我阿父、桓家两位郎君排队轮流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咱们便在他耳畔唠叼个没完,让他睡也不睡不安稳,万般无奈,只好醒过来。」任江城好声好气的道。
「这主意不错。」桓大将军居然开了口。
桓十四郎本来站得好好的,忽然身子不稳,往旁边歪了歪,打了个趔趄。
桓广阳不动声色的往他身边挪了挪。
桓大将军面有沉思之色,缓缓道:「秦参军,你此时的境地虽惨,若比起桓某北伐之时遇到的险状,却还差了些……」竟真的依着任江城的话,劝说秦参军,刺激他的生存之欲。
桓十四郎不能置信的睁大眼睛,顺势倒在了桓广阳身上。
他那一向高高在上的伯父大人,竟然真听了任家小丫头的话,劝起秦参军来了……
任江城信步往外走,路过任平生身边的时候,顺手拽了他一把。任平生笑了笑,跟着她走出密室。出了密室门,任江城小心又小心的回头把门带上,努力不让门发出声响,不过关门哪会真的毫无声息呢,还是发出了吱扭吱扭的声音。
她弯着腰探着头往里面看了看,见桓大将军依旧坐在床榻畔专心演说,不由的吐了吐舌。
不经意间碰触到桓广阳微带笑意又略带探询的眼神,任江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致意,赶紧把门关严了。
她轻手轻脚走到杜大夫对面坐下,后怕的拍拍胸,「这人是桓家家主对不对?我一开始没想到啊,糊里糊涂的话便出口了。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想到了,头皮发麻,心里发毛,背上冒汗……」
「阿令不怕。」任平生眼中精光一闪,握住了女儿的小手。
「不怕不怕,有阿父在,我谁都不怕。」任江城乖巧的说道。
杜大夫笑了笑,「小丫头就是嘴甜。」他往密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冲任江城招招手,任江城忙凑头过去,「您说您说。」杜大夫小声告诉她,「里头那个人权势很大,乐康公主那么傲慢的人,提起她阿姐、姐夫也是敬意十足呢。」任江城眼珠转了转,「他那么神气,说话肯定比平常人好使,或许秦参军就这么被救回来了呢。」她其实是信口胡说,杜大夫却认真的点头,「对,他身上的气息和常人不同,有他在,秦参军十有八九能熬过今晚。」
任江城无语。
他到底是桓大将军,还是灵丹妙药啊。
「阿父,这位秦参军真的重要到了这个程度么?」任江城不跟杜大夫说话了,和任平生窃窃私语。
桓大将军都亲自来了,可见这件事情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