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江城谣 春温一笑 4649 字 2个月前

第94章 094

任淑英拉下了脸,脸色阴沉。

这个任淑贞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她现在已经根本指挥不动八娘了,偏偏拿这个来刺激她、寒碜她。

任淑贞见她无话可说,精神更加振奋,得理不饶人,「你若有本事,再像从前似的哄着八娘,让她对你唯命是从俯首贴耳百依百顺啊,让她把你接到明镜山庄,你也和她一样出个风头,满建康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你不能吧?你既然不能,便闭嘴吧,没人拿你当哑巴。」

任淑英脸色更加难看。

在宣州的时候因为有辛氏在上头压着,任淑英处处忍让任淑贞,孙氏也从来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任荣生这一房人从外表上看还是很太平的。到了京城之后却不一样了,任荣生就是杏花巷的老大,他头上再也没有辛氏管着了,这个家他做主人了,孙氏便开始不安份,任淑英也不再甘心再被任淑贞压迫、欺负,孙氏、任淑英这对母女和王氏、任淑贞这对母女便明争暗斗起来了,好不热闹。王氏吃亏在从前一直太顺利,不屑在任荣生面前低头,温婉柔顺的去哄他,孙氏却是惯於看人眼色,知道眉高眼低,总是顺着任荣生的意思说话、行事,时间久了,任荣生看孙氏越来越顺眼,对着王氏却很头疼,能躲则躲,又因为王氏病了一阵子,家务交给孙氏掌管,现在孙氏在杏花巷头抬得越来越高,已经不像在宣州似的见了王氏便低声下气陪笑脸,而是很有几分脾气了。任淑英呢,也不像以前的妹妹长妹妹短的哄任淑贞,一开始说话是绵里藏针、软中带硬,渐渐的当面便呛起来了,不再给任淑贞留颜面。久而久之,姐妹感情越来越淡。知道了任江城的事情姐妹二人心情都很差,这便吵上了。

任淑英冷着脸不说话,孙氏替她委屈上了,抹起眼泪,「奴这个身份,自是不敢说六娘的。不过,任家可是有规矩的大户人家,一直讲究个长幼有序的,四娘是姐姐,六娘是妹妹,六娘这样对四娘说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王氏本是躲在床上难受的,听了孙氏的话气得都坐起来了,「孙氏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六娘也是你能说得的?」

孙氏耳朵好,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便借机哭起来了,「是,奴确实不算什么东西,便是六娘真是有什么错处,也轮不着我去说。我不过是替四娘子抱不平罢了,虽说出身差了些,她难道不姓任?难道不是六娘的姐姐?六娘凭什么随意辱駡她呢?我……我再不是东西,二郎和六娘也叫我一声阿姨的啊……」

任召正陪着大夫往里走,听到孙氏这番哭诉,登时血往上涌,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幸好大夫是一直以来便替王氏瞧病的,对杏花巷任家的家务事略知一二,温和的对任召说道:「仆来的匆忙,现在有些渴了,二郎能否赐杯水?」任召忙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把大夫让到偏房,请他在胡椅上坐了,命婢女倒茶上来。

趁着大夫喝茶的功夫,任召忙往上房走。

「你还真当自己是二郎和六娘的阿姨不成?也不到端盆水照照,看你那幅尊容配不配?」屋里传出王氏的怒吼。

任召正过门槛,被她吼的打了个机灵,差点摔倒。

「便是我真的不配,六娘也不能肆意辱駡四娘,四娘到底是她的姐姐……」孙氏哀哀哭泣。

「呸,她是我的什么姐姐!」任淑贞被孙氏激怒了,口不择言。

任召头都是疼的。

南朝和北朝风俗习惯不同。若是在北朝,任淑贞这话或许也没什么,毕竟北朝庶出子女地位很低,可是南朝不一样,只要排进家谱的便是兄弟姐妹,庶出比不出嫡出,却也不是嫡出子女能由着性子说不认便能不承认的。像任淑贞这样任性的说辞若是传扬出去,世人只会评价,「任家女郎家教不好,姐妹之间,如此无情。」

「六娘你……你怎么能这说出这样的话?」孙氏更是泪如泉涌。

任淑英扶着她,两人一起流泪。

「二兄,你来了!你快给我和阿母做主!」任淑贞看到任召进来,尖声叫道。

「六娘,声音低一些。」任召无奈,「大夫请来了,在偏房坐着呢。声音若是高亢,大夫会听到的。」

「大夫听到又怎么了,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了么?」任淑贞委屈的和他不依。

她在任淑英、孙氏面前没有占到绝对上风,心里本来就不舒服,看到任召进来以为来了救兵呢,谁知任召并不向着她,她哪能答应。

任淑英却是迅速捏了捏孙氏,孙氏泪眼迷朦的冲她微微点头。

「对不起,二郎,这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一时情急,胡乱指责六娘的。」孙氏弱弱的说道:「我也是见四娘受委屈,替四娘抱不平罢了。她是我亲生的孩子,和你一样叫我一声阿姨,我总不能见她被人欺负,却一句话也不说吧?二郎,我错了,我以后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任淑英眼眸之中也是泪光闪动,「二兄,都怪我不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就你会装相!」任淑贞愤怒的叫道。;

孙氏和任淑英声音低低的,柔柔的,任淑贞声音却高而尖利,很刺耳,任召担心的往外头看了看,唯恐正在偏房喝茶的大夫能听到,「六娘,不许再这样了。大夫在呢,等大夫为阿母诊过了脉,开了药方,送走大夫之后二兄再听你说,好不好?」

「是啊,家丑不可外扬,等大夫走了之后咱们关起门来,你想说什么都行。」任淑英声音轻柔。

本来任淑贞就要答应任召了,耳中听得任淑英这虚伪软弱的声音却是火气蹭蹭蹭往上冒,梗着脖子道:「不行,我就要现在说!我不管什么大夫不大夫的,这些话堆在心里快把我憋死了,不吐不快!」

「六妹妹,阿母的身体要紧……」任淑英好像故意气她似的,声音更轻更柔。

「呸,我的阿母,不用你献殷勤!」任淑贞气极,不假思索的迎面唾了她一口。

任淑英就算是能装,真被人把口水吐到了脸上,还是气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你……你……」

任淑贞这才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昂起头,得意洋洋的看着她,「我怎么了?」

自从到了京城以来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好像今天终於得到释放了,浑身轻松。

孙氏见任淑英这么被欺负,脑子里嗡的一声,也不再想着装柔弱骗同情了,嗷的叫了一声便冲任淑贞扑过去了,「你欺负四娘,你欺负四娘!」疯了一样伸出留着长指甲的手往任淑贞脸上抓去!任淑贞凶归凶,却是色厉而内荏,胆子其实并不大,见孙氏扑过来了,她吓得魂飞魄散,不要命似的尖叫起来。

正在偏房悠闲喝茶的大夫,手里的茶杯抖了抖。

「杀鸡呢这是。」他嘴角抽了抽,心中默默想道。

站在一旁服侍的婢女脸上露出羞色,大夫却只是手抖了抖之后便一切如常了,继续举杯喝茶,对於上房传出来的尖叫声好像没有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婢女后怕的拍了拍胸。

幸亏大夫没听到,幸亏大夫没注意,要不然真是太丢人现眼了……

坐在床上的王氏也尖叫起来,「抓住她,快抓住她!」

任召见孙氏想要行凶,忙奋不顾身的上前拉住她,「阿姨,住手!」抢在孙氏的长指甲要挖到任淑贞脸上之前,把孙氏给拦住了。

孙氏直喘气,任召也累的不轻。

任淑贞好像被吓傻了,呆呆的不动。

房里好容易才太平了一会儿,坐在床上喘大气的王氏挣扎着冲任召招手,「二郎,把这个贱人拖过来,让我亲手炮制她。」王氏病了这许久,脸盘消瘦,看着有些吓人,这时眼中冒火,容颜憔悴,猛的看上去跟鬼似的,孙氏听到「让我亲手炮制她」这句话已是毛骨悚然,再抬头看到王氏咬牙切齿的样子,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尖叫嚎哭。

「这还有完没完了!」任召急得直跺脚。

偏房的大夫缓缓把茶杯放下,冲婢女客气的笑,「贵府是在杀鸡么?不必费神招待我,我不在贵府用饭,给娘子看过脉、开过药方便会离开的。」那婢女也是聪明,知道大夫这是等的不耐烦了,忙陪笑道:「是,奴这便去禀告二郎,说您不在这里用饭,不必杀鸡了。」道了失陪,匆匆出去了。

大夫抬头看外边看了看,摇摇头,不觉失笑。

这样的一家人……唉,伏波将军居然有这样的亲戚……

也不知那婢女过去之后说了什么,过了一阵子,上房果然安静了不少。

任召面有惭色的来请大夫过去,「抱歉,劳您久等了。」大夫微笑,「哪里,仆不过是坐在这里喝了杯茶,正好也是口渴了。」任召连声道歉,陪着他往上房走,大夫进到上房之后,觉察到有两位女郎原本是在房里的,见他进来,便避到了屏风后。

大夫不由自主望了望那两位女郎的背影。

任八娘的事他也听说了,想到眼前这两位是任八娘的堂姐妹,他还真的是有几分好奇。任八娘那样出色,同一家子的姐妹呢,应该会有些相似之处吧?

大夫开始为王氏诊治。

王氏气的不轻,现在还在喘气呢。

大夫不由的皱眉,「这个病是要靠养的,若是生气,如何能好得快?让我们做大夫的人也没办法了。」任召不好意思,陪着笑脸,「是,大夫说的对,家母也是……唉,家里遇到了一些不大好的事……」王氏也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让大夫见笑,方才我真是气着了。」大夫当着病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细细的望、闻、问、切之后,大夫点点头,任召便知道他这是看好了,忙和王氏告辞了,陪着他出来。

偏房里头,婢女已经磨好了墨,大夫到窗前桌案旁坐下,写方子。

任召在一旁陪着。

大夫一边写方子,一边纳闷的问道:「贵府有位八娘子吧?这八娘子的事连我这孤陋寡闻之人都听说了,真是贵府的大喜事啊。有这样的喜事令堂还生气,这能是什么气?二郎,不是我危言耸听,令堂这病若不好好养着,总是生气,只怕难好。」一边说着话,一边琢磨了下,又在方子上加了两味药。

医者父母心。但是有些人吧,可能还是继续病着比较好。

她若好了,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来。

任召脸色通红,「这个,这个……」他不擅说谎,可他也不能实话实说,说王氏正是因为八娘的事才生了大气,只好吱吱唔唔了。

大夫同情的看着他,「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对,对!」任召觉得这位大夫简直是知己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方子开好之后,大夫将方子交给任召,笑道:「二郎拿方子命人煎药去吧,仆今日不知食用了什么,口渴得很,还要再扰一杯茶。」任召忙道:「您请自便,请自便。」接过方子,急忙出去命人煎药去了。

王氏头疼得厉害,做为儿子他当然是心疼的,盼着赶紧煎出药来喂王氏服下,让她略舒服些。

大夫一边喝茶,一边跟婢女闲聊家常,「贵府今天不是喜气洋洋的么?京城都传遍了你家八娘子的事呢。」婢女瞅瞅这屋里只有她和大夫两个,屋前面也没人,眼珠转了转,低声笑道:「八娘子虽也是我家的,却是三房的小娘子,我家郎君是二房主人,故此是隔房的。二房有四娘和六娘两位小娘子,同样是任家女,八娘出了风头,四娘和六娘却没人知道,大概因此不大高兴吧?」见大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忙又说道:「这却是奴瞎猜的,若大夫说出去,奴会被娘子打死的。」大夫正色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婢女大为放心,轻盈的行了个礼,「多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