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看起来年岁不大,面试地就在后厨,这男人进来后立刻关门,关上前还鬼鬼祟祟地往外瞧了一眼,像是要确认什么。郭老大往前一小步,有意无意地截在男人接近宋菽的路线上。
「宋掌柜的,听说您这儿缺砧板,是头砧还是二砧?」待确认房内只有他们三人时,男人才一点点解下布,露出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我在望海楼干了两年尾砧。」这男人是望海楼的,他听卖油的兄弟说宋记火锅店在招人便来碰碰运气,不过这事被东家知道了不好,这才蒙着脸。
「你好好的望海楼不干,来我这儿?」宋菽诧异。
「嘿嘿,宋四郎有所不知,望海楼是好,可那也是个论资排辈的地儿,手上的活再好,辈份不到也只能干个尾砧。」那男人伸出小指头道,「咱这大涂县除了望海楼也就你这里是个正经酒楼,这机会难得,我当然得来碰碰运气。」
原来如此,论资排辈,这到也挺像望海楼这种老牌酒楼的作风。
不过管他哪里出身,还是得看手上的功夫。宋菽让他当场片了一根萝卜。这人手上的确有几分功夫,切片又快又薄,每一片的厚度都很均匀,看起来跟褚宁的手艺有得一拼。
可惜褚宁随褚老回家乡了,否则他火锅店的总掌大师傅,非褚宁莫属。
终於找到了一个砧板,宋菽心情大好。紧接进来了个小娘子,她在一众来应聘的男人里格外显眼。
「你应聘什么?」宋菽问她。
燕子想了想,自己会服侍人,当个伙计应该可以,便说当伙计。
宋菽不置可否:「你以前是干嘛的?」
「当丫鬟的。」燕子说,她低下头攥着衣角,有些紧张。自己从小服侍小姐,会的不多,也不知道这宋记会不会要自己。
「你会用凤仙花汁子染指甲吗?」
「啊?」燕子小嘴微张,有些惊讶,脱口道:「会是会,可您这儿还需要染指甲的?」
「当然。」宋菽当场拍板,留下了她。
招工招了两天半。后来又招了个以前干过屠夫的,跟望海楼那位一起干砧板,还找了几个水台负责洗菜杀鱼,以及十几个伙计。
可这后厨的总掌大师傅依然毫无头绪,第三天午饭时,宋菽问以前在望海楼干尾砧那男人:「你们望海楼可还有像你这样的么?你再给我带几个来,最好把你们大师傅弄来。」
那男人吓得连连摆手。他一个跳来也就罢了,再多跳几个,还大师傅,他们少东家非疯了不可。
「真可惜。」宋菽摇头。
晚上,他准备与郭老大一道回去,打算明天再碰碰运气,如果实在不行,他只好自己先多在后厨泡着,看着点了。
没想到一出如意门,就见一个鬼影子立在坊间路上,宋菽吓了一跳:「谁?」
郭老大当在宋菽身前,提灯笼往前一扫,褚宁的脸从昏暗中露了出来:「听说你招大师傅呢,我行不行?」
「当然。」宋菽笑,明天不用再碰运气了。
*
二月初四清晨,下着蒙蒙细雨。宋记火锅店外墙上贴着大海报,上书今日午初开业,全场七折。如今才辰初,还有整整两个时辰,那坊口却已经排起了长龙。
「早啊,你家郎君派你来的?」
「可不是嘛,前两日招工闹得沸沸扬扬,我家后厨还走了一个呢,今儿个总算开业了,我家郎君说要尝尝,便派我来排队了。」
「也不知道里头有几桌,可放不放得下这许多人。」
「这里头做什么的,怎的这么多人排队?」
有早起做生意的路过这坊口,看见许多人排队,便问了起来,一问才知宋家的酒楼今日开张。「你们都是来等开张的?」路人惊奇地问。
不过是一家新酒楼罢了,竟然也要早起排队等,人又不给你发钱,何必呢。
「当然。」一个平日里常常进城买菜的农户道,「我昨儿晚上宿在城里,就为了今天一早能排上。那告示上说了,前五桌可免费吃呢!」
「今天来吃的还都送一个锅底。」
「那锅底究竟是什么?」
「谁知道呢。这宅子里头天天也不知道在煮什么,可香了,就在西北角,我自个儿的摊子就在那头,客人来了都不肯走,都在谈论那宅子里头飘出的香味。」一个小贩道。
「我也闻见了!那可真是香!」
那路人也闻见过两回,这会儿听了有些心动,想着不如今天休息个半日,也去宋记凑个热闹?他放下扁担,站去了队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