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宋菽不置可否,这小子肯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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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庞六郎和石三郎终於进了恒州城。

他俩第一次卖纸,不知该如何开价,庞六郎去恒州最出名的易安纸坊转了一圈,被小二明里暗里冷嘲热讽了一番,总算弄清了纸价。

「同样长三尺宽二尺的纸那里要卖三十文呢。」庞六郎说,「那小二的眼睛都快长头顶上去了,好像这纸坊是他家的一样。」石三郎见多了世间冷暖,并不放心上,他知道庞六郎也不过说说,他从小跑买卖,冷言冷语见多了。

「石兄,那处街口,咱去那儿吧。」果然,庞六郎转头就忘了,专心找起摆摊的位置。

庞六郎果然眼光好,一眼就找了个热闹的好位置。

「头家,你这纸怎么卖?」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年轻士子凑了上来。他们都非大家出身,宦游至此,这纸张开销巨大,能省则省,今日难得遇见卖纸的小摊贩,当即上前询问。

「客官,二十四文一大张。」庞六郎道。

几个士子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可比易安纸坊便宜许多呢。但他们深谙杀价之道,面上并不表,反而嫌弃道:「你这纸不甚平滑,只能勉强写写,十二文一大张如何?」

「客官,您这可就是说笑了,我这纸张平滑坚韧,比之易安纸坊夜不遑多让,人家能卖三十文,怎的我就只能卖十二文了?」庞六郎拍拍纸面上没有的灰。

几个年轻士子本想杀价,谁知庞六郎竟然还委屈上了,一时都觉得自己的作为太过无耻,好似要占人便宜似的,全都说不出话了。

庞六郎也没有就这么晾着人家,让人愧疚了一会儿,紧接着又道:「客官放心,我这儿虽是小摊,东西却是好的,您看上面还盖了红章。要不这样,您是咱今天开门头一桩生意,给您个亏本价二十二文。我这纸买来就是高价了,也就赚个路费而已。」

这么起起落落一席话,几个士子脸皮薄,也不好再砍价。二十二文这价钱已是极低了,当下便掏出钱来,一人买了半打。

「小兄弟,这纸怎么卖?」士子们刚走,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上前来问。他身后还跟了个小厮,看起来像富贵人家的老爷,穿了一身低调的棉麻衣袍。

「二十四文一张,老爷您要多少,我给您包起来。」庞六郎热情地道,与刚才面对士子时,又是另一副表情。石三郎是个老实人,在一旁看着,叹为观止。

「管家的,这小摊的纸八成是用破渔网做的,您买回去少不得被少爷嫌弃。」小厮在后面小声提醒。

庞六郎耳尖,立刻道:「老爷您瞧,咱们这纸张平滑坚韧,可好写了。」他拿起一张纸,展示在阳光下。

被称为管家的男人接过:「果然是平滑坚韧。」他在谢府多年,好东西见过不少,自然知道这纸张绝不是小厮说得那样不堪。

他们谢府一直是易安纸坊的大主顾,每月都要在纸张上开销不少。近日老爷叮嘱他削减开支,他这才带着小厮出来逛逛,亲自了解这恒州城的物价,可找到节流之法。

若是把府上的纸换成这种,倒是可以节省不少。

只是这小摊今天在明天就没了,却不是长久之计。谢管家找到纸张右下角的红章,这小摊倒是和易安纸坊一样,按规矩盖了红章,表明纸张来处。

「大涂县,宋氏纸坊。」

宋氏,谢管家想了一圈也没想起有哪个大家族以宋为姓。

造纸之法一直是垄断在豪门世族手中的,那些个小门小户也不需要纸张这样奢侈的东西,就像恒州城的易安纸坊,它背后乃是青州仲华军节度使李有禾出身的李氏,义成七州包括紧邻的两个节度使领地的纸张生意,十有八九是他家的。

「管家的,近日小姐似乎就在大涂县。」小厮说,他今早听小姐院子里的洒扫丫鬟说的。他们家小姐已经在那偏僻的县城住了近半个月,一点要回来的意思也没有,把老爷太太气得够呛,奈何她做礼部尚书的外公宠,知道宝贝外孙女在外头玩,还送去许多钱帛玩物,生怕她受了委屈。

经这么一提醒,谢管家想起这所谓的宋氏了。

「敢问阁下,这宋氏可是宋四郎的纸坊?」

「正是,客官既知道我东家,想必也知他的东西无一不是好的。这纸您放心买,绝不比那麻纸差。」庞六郎拍着胸脯道。

谢管家的确对宋菽的事略有耳闻,前些日子他广送代耕架,他们恒州城郊也有好几个村子收到了,他们谢府的庄子上也买了几架,很是好用。

有传闻说,沧州严氏的公子也在那儿,甚至有人口出狂言,说在那见到了节度使的小儿子。

尹节度使的小儿子尹暔出走数年,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百号人声称在某某地方见到他,不过是想跟节度使府套个近乎罢了,被戏耍过几次后,尹节度使早已不理会这些传闻。

先不论尹暔和严卓,他们谢府的千金可是确确实实在宋家的酒楼里流连忘返。

说起那令他们家宅不宁的宋记火锅店,谢管家是一点好脸色也无,可宋氏纸坊这纸张的确实惠,且听闻那宋菽是个厚道稳健之人,若以后都改成在宋氏纸坊买纸,似乎也无不妥。

「客官您瞧,易安纸坊一大张卖三十文,我这儿才二十四,一张纸就能省下六文钱了,两张就是十二文,十张就是六十文。您一看就是懂诗书的,每个月怎么也得用上的三五十张吧,您买我家的纸,轻轻松松就能剩下三四百文钱,您说划不划算?」庞六郎吆喝管了,一人讲话也能讲出一股热闹之感,他这么打着算盘一算账,引来不少人围观。

围观的人里也有家里有人读书的,或者一些需要记账的商贾,一听这纸比易安纸坊的便宜,看着又是平滑坚韧的,都纷纷掏钱买。

这个半打,那个一打的,积少成多,车上整整齐齐堆着的几堆纸,很快有了缺口。

那谢管家也是明白人,笑呵呵地听庞六郎算完账,略杀了点价,一口气买下一千张。谢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主人家要读书写字,他们当管家账房的也要记账算账,要用纸的地儿只多不少。

后来有别的府的也知道了这事,一听说谢管家已经下了手,便也不担心这纸有问题,派人来买了许多。

不过一日的功夫,庞六郎和石三郎那车上的纸已经少了大半,原本堆纸的地方现在放了两个麻袋,里面是用草绳串起的铜钱,足足有近百贯之多。

庞六郎伸手进去拨了拨,铜钱与铜钱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真是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