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孤雁就这么沉默地盯着他的近侍,以全然陌生的,冰寒而锐利的目光,将那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白衫人从头到脚地再次打量。
温环肃然重复道:“主人,求您信我。”
老教主脸色变幻莫测地在烟云宫外站立了好久。
忽然,他轻咳了声,转身背过去,淡淡道:“听温枫说……护法的药血成了?”
“是。”
“他现在该是疼的厉害?”
“是。”
“……唔,你去替本座看看他罢。”
“是,遵命。”
温环眼神有片刻的柔软,重新叩了个头,低低念道,“多谢……老教主隆恩。”
……
行刑室里,却又是别一副场景。
刚刚才知道真相的萧左使倒是没像温枫一样崩溃到跑进雨里大哭大喊,却也快撑不住了。
其实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直接砸开养心殿的大门,把一切都向云长流和盘托出。
然而关无绝却对他说:难道你要看着教主死么?教主若是走了,我哪怕苟活也是行屍走肉,你要看着我生不如死么?
萧东河没话说了。
他背对着关无绝,低头把脸埋进臂肘里深深地吐息,试图压抑心无法排解的痛苦和辛酸,却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越来越沉重。
有时候,真相这种东西就是这么沉重,叫人深觉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萧左使?别这样行不行?”
关无绝哭笑不得地去拉他,见萧东河无动於衷,又忽然想起一样。
他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来,正是那天林晚霞行刺於他的暗器银针,“萧左使……东河?给你找些事儿做,来来,帮我瞧瞧这个。”
结果护法刚把那针递过去,就有人来报温环来了。
萧东河脸色黯然,不自然地去瞄身旁的人,一时之间心如刀绞。
老教主、温大人、关长老……
这些他一直以为对无绝很好的人,到头来居然都是有所图谋才……
“你看我做什么?”
关无绝倒是没这方面的自觉,他这辈子就没怎么尝过被人怜惜挂念的滋味,唯一个真正疼他的云长流还被瞒的严严实实,於是反而觉得萧东河现在这样子处处奇怪。
他刚想说“快请啊”,忽然想起这不是什么待客的地方,便改口道,“快出去了。”
说着他自己撑了一把墙就要站起来,结果刚起到一半,突然捂着心口闷哼一声就动不了了。
萧东河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忙脚乱地去扶他,气急败坏道:“无绝!你你你给我悠着点儿成不成!?”
“不碍事……”关无绝皱眉低喘,他靠在左使肩上蓄了蓄力,才再次自己站直起来,“我能走,松。”
——这逞能的,简直和那时候在刑堂里的教主一个样儿!
萧东河咬牙切齿地瞪他,关无绝已然甩了左使,自己上打开行刑室的门了。恰好温环已经被引到这里,门一开两人就打了个照面。
此时关无绝也不必掩饰自己与温环的熟稔,大大方方当着萧东河的面儿叫了句“环叔”,又笑道:“是不是温枫又不行了?他上次还问我何时才去死呢。”
温环无奈地笑了笑。
他正想说话,忽然间,目光骤然凝在萧东河的上——
那是关无绝刚要他帮忙看一看的暗器银针,左使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这时正要先往怀里放。
“萧左使!”
仅一瞬间的功夫,温环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
他全无平日里的稳重儒雅,竟惊恐地扑上去,双紧紧地拉住了萧东河的腕,“这……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萧东河与关无绝双双心下一惊。
——怎么回事?
他们闪电般地对视了一眼,温环立刻敏锐地发觉,转向护法急道:“是你给他的?这针到底是哪里来的!”
萧东河当立断,转身言两语斥走了这一片里的刑堂掌刑人和巡视的烛火卫。
关无绝则是微微眯起眼眸,“您得先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老教主的贴身近侍急成这样。”
温环眼眶发红,声线颤抖:“当年……当年蓝夫人身逢春生,刺客用的就是这种暗器!”
一句话,宛如巨石入海,在两人心头陡然溅起了千重狂浪!
杀死蓝夫人的凶……
逢春生的罪魁祸首……
——那正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然而只在下一个瞬息,关无绝就立刻抬起头直视温环。
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么一刹那里,护法心究竟掠过了多少思绪。惊诧只在他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瞬,就被冷静所取代。而他的嗓音也是极为冷静镇定的:
“……既然如此,环叔,无绝可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