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无绝吓的魂魄都要散了,“教主,您放!不……您先下去!”
云长流的目光终於望向他,顿时眸闪过无法掩饰的痛色,喝问的嗓音无法控制地颤抖:“你把身上的镇元针怎么样了!?”
没想到这一句话,反倒让关无绝猛地回神,他的头脑瞬间镇静下来了。
对……若是此时心软了任教主将流火停下,那就真的再也走不了了!
关无绝眼神锐利起来,他一狠心,右肘向着教主胸口击去,欲将云长流逼落马下。
不料云长流早防着护法动,右继续勒马,仅以左掌接下这一招,顺势反而将关无绝的臂扣住,使个巧劲儿往下压去。
然而紧接着云长流的神色就是一变,只见披星的剑柄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刺来,关无绝倒握宝剑,向他腰侧的穴位点去。
教主当立断,脚下用力在马鞍上一踩,腾空翻转,右却仍未放开。
湛湛冷光一闪,披星出鞘。护法决绝地振剑挥去,就要斩断缰绳!
云长流哪能容他,双指并拢就是一道劲气外放,叮地一声弹开了剑刃。
这几轮过招不过是瞬息。眨眼之间,教主已再次落回马鞍之上,再次用力勒马!
流火不禁前蹄高扬,甩脖乱叫。关无绝大惊,他猝不及防,险些被掀翻下去。居然反倒是靠着云长流在他后腰托了一把,才得以稳住。
下一刻,四方护法腰间一紧。云长流毫不客气地顺揽住关无绝的腰肢,就这么简单粗暴地直接把人从马上抱了下来!
“教主!”
关无绝惊呼一声。他双脚刚沾地,就被云长流从后面紧紧抱住。教主的喘息急促不定,眸色幽暗,“本座的护法……这是要去哪里?”
“……”
关无绝轻叹一声,垂眸不语。
他心内有些懊恼於放了那么多血,以至於如今反而被云长流给拦下了。可是又有谁能想到,教主竟真敢这么不要命地来追呢?
云长流依旧抱着怀里的身子不愿放,冷淡道:“随本座回城。”
关无绝摇头。
他望着教主,轻轻道:“您放开我。”
云长流立刻松了,立场上又退让了一步:“你不愿回,那本座随你走。和上回一样,你去哪里,我便跟你去哪里。”
关无绝转过身来,又后退了两步。
日暮冲冲,两人终於在神烈山的荒道上相对而立。
沐过前几日的大雨,有不少新生的春草已经在这湿润的土地上吐芽,被夕阳与霞云照的暖暖的。冬季已远,这是新一轮的四季,一个新的春天要来了。
关无绝理了理情绪,忽然抬起头冷冷望着云长流道:“教主,您放无绝走吧。我不想再跟着您了,也不想您跟着。”
云长流皱了皱眉,轻声问:“为什么?”
关无绝忽然奇怪地陷入了沉默。
对啊,为什么呢?
因为……
他眼眸清澈,望着云长流许久许久,忽然好看地微笑了一下,小声道:“……因为您对无绝一点都不好。”
云长流怔住。
他快速地眨了一下眼,露出一点疑惑不解,同时又有些茫然无措的神色。
“您想想啊……”
关无绝眯了眯眼,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依旧又稳又冷静,连其的笑意也是很稳、很冷的。
“一年前,云丹景叛乱,无绝是为您出气才杀了少爷,您却罚下碎骨重刑;分舵路远,您整整一年不闻不问;无绝几番递信请归,您一个回复也没有;无绝此番回教,千辛万苦想用阿苦为您拼一条生路,教主不领情便罢,反赏了我十二根封脉镇元针……”
“教主,无绝也算跟了您五年。去除在分舵的那一年也有四年了。这四年来,无绝给您做剑做盾,毫无保留地忠於您——可是教主,您对无绝一点都不好。”
关无绝神情自若,平静的语句从他口流出,就像潺潺溪水般通畅无阻。
他一遍遍对自己说: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能这么把教主气走,总比让他死在逢春生毒下好一万倍,也比让他发现过往的真相好一千倍,比让他知道他的护法将要赴死好一百倍。
可事实上,他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绞,又疼又恶心。
关无绝觉得自己恶心极了,竟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违心话。他这辈子都没跟云长流说过这么狠,这么伤人的话,明明从来都不舍得的。
云长流在对面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红袍护法有气无力地勾了勾唇角,垂下眼睑:“您想想啊……无绝也是个人,受伤会疼,奔波会累,怎么会真的无怨无悔呢?”
“您知不知道带着碎骨鞭伤,在风雪交加的神烈山上走一遭是有多冷?当年无绝重伤离教,没撑到半山腰就脱力从马背上栽下来,爬都爬不动,差点冻死在雪地里。我……呵,我怎么会真的无怨无悔呢?”
关无绝再次轻笑起来,又缓缓地摇头。
他在心里已经恨不得把自己用最残忍的方式碎屍万段,再刨出来鞭屍,鞭完屍再挫骨扬灰。
可他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静地在说:“放无绝走吧,教主。”
“我一直说不恨您。”
“那是……呵,那都是骗您的啊。”
终於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关无绝忽然一阵头晕,眼前阵阵泛黑。
他苦笑着想:别吧,该不会自己这个放狠话的反而先受不住晕过去了。
那可就丢人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