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小狼狗与病弱美人
原来, 是教养宫女清点人数的时候, 发现少了一人, 於是连忙出来找。
谁知,她却意外得知了有人不小心冒犯了皇上的事情。
她心里一惊,知道此事是自己无法决定的,便打算不再管这事, 只当没了这个人。
但是以防万一,教养宫女还是找来了这里, 准备询问绿茵姑娘, 到底该怎么做。
绿茵原本就因爲主子的事情, 心里烦得很, 此时见到这位宫女,说话的语气便谈不上多好,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秀尔姐姐也是一等一的明白人,这个时候需要做些什么, 便不用我来指点了吧?”
秀尔被她的话这么一噎, 心里也有些不爽快起来,但是因爲面前的这个人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她不能得罪, 所以只得展开笑容, 答道:“奴婢愚笨,恐怕会误了主子的事情。”
绿茵挑了挑眉,抿嘴笑道:“愚笨?依我看,您是聪明得很。”
“皇上早就说过, ‘恐扰了太后清静,此事不许宣扬’,你倒是说说看,你是从谁的嘴里听到此事的?皇上宫里的事情,也是你们能够随随便便打听的?!”
秀尔争辩道:“你可不能这么污蔑我!”
但这句话又确实是戳中了她的心里话,因爲皇上身边的宫人位置着实吸引人,眼瞧着他身边有点身份的大宫女都快到年纪放出去,所以有点条件的宫人,都会买通身边的人,时不时打听一下陛下喜好。
妄想揣测圣上旨意是大罪,但是稍微打听些陛下的喜好问题,却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一般时候,宫里的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这些。
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但是被这么直白地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秀尔此时被她的话堵得脸色发白,连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都忘了。
而在此时,敖檠走了出来。
他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眼中的警告之意更甚,顿时将她们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就连原本理直气壮的绿茵,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心想,乖乖,这位殿下看人那渗人的眼神,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敖檠冷声问道:“爲何在此处喧嚷?”
虽然心里有火,但是他依旧记得压低声音,生怕惊醒了殿内熟睡那人。
他问的虽然是两个人,但是眼睛却只看向秀尔。
他记得这个人。
是那群秀女的教养姑姑。
秀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回答殿下的问题,好让自己显得不这么引人注意。
皇宫中有资格处理后宫之事的只有皇后与太后,而皇后又不爱管事,太后那边,殷承珏特意叮嘱了不许打扰她,身爲天下之主的殷承珏正在内殿安静地沉睡着。
所以现在能够处理这些事情的便只有这位殿下了。
但是这位殿下看上去不是十分好惹,秀尔心里苦笑,却不得不回答他的问题。
“奴婢是想过来问问,那位秀女该如何处置。”
也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了敖檠,只听他冷笑一声,语气不太好地说道:“如何?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按照这宫中规矩,此人应该如何处置?”现下变成敖檠反问她。
秀尔楞了下,犹豫再三,斟酌着开口:“按照宫里规矩,凡冲撞贵人者,鞭笞二十,默写三百遍宫规,还有……”
“遣返回家,三代以内血脉,不得再选进宫。”
倒是清楚得很。
敖檠在心里冷哼,却不说话。
“既然你该如何处理此事,爲何还要跑到这里来大呼小叫,明知故问。”见敖檠不再说话,绿茵只得开口。
秀尔原本是想向绿茵讨个人情,顺便在她这里混个眼熟。
若是陛下要选新的宫女,起码能有个机会。
但是这种话,怎么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
绿茵也是个聪明人,见她犹犹豫豫地,幷不搭话,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事情。
他们在这边处理着事情,这边的殷承珏已经醒了过来,早就没了睡意,此时正倚在床头上,背后靠着药枕,防止硬邦邦的木材硌人。
他的脸色带着些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憔悴极了。
殷承珏默默地看着外面,眼神放空,好似在看着远方,又好像不是。
007知道他此时在纠结什么,无非是在想,养大的孩子竟然对自己抱有这种心思,心情实在复杂。
他不愿意多想,也不想怀疑敖檠。
但是方才的行爲,却绝对不会是一个养子应该对他养父做的事情。
而007倒是有些意外。
它不像殷承珏一样,被抹去了有关於上个世界的记忆,相反,它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它第一眼看到那个还是孩童时候的敖檠之时,便知道,这个人就是上一世的敖檠。
因爲他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对於宿主的眷恋,以及体内的灵魂,都在告诉这自己: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点让它很惊讶。
而且,敖檠似乎还依稀地保留了上一世的记忆,仿佛在下一刻,记忆就会被释放出来,记起有关於前世的事情。
人的感情竟然如此伟大,可以挣脱一切束缚,不受法则的干扰。
“007……”殷承珏突然叫了它的名字,语气里带着迷茫,这是它从未见到过的宿主大人。
007迅速反应过来,答道:“宿主,我在。”
“变成实体,陪我说说话吧。”殷承珏说话时候的声音很轻,也许是刚才发作的病情弄得他太累了,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疲惫了不少。
系统自然是爲宿主服务的。
听到此话,007便化作了银色光圈,钻了出来。
它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殷承珏,神态也拟人化得很,它语气轻松道:“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见宿主大人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看向它,007心里更开心了。
若是它背后长了尾巴,此时便能看见007的尾巴在摇来摇去。
“我的资料库可是装满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曲库,歌曲应有尽有,想听什么就有什么。”007得意道。
殷承珏虽然没有怎么听明白它的话,但是隐约猜到007说的,应该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只不过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听小曲儿,便摇了摇头,道:“不用,你陪我聊会儿天就行。”
“好啊。”007听话地应道。
但是要说什么呢……
一人一系统互相看了看对方。
007的数据库里,从未有教它怎么逗人开心的程序。
最终,殷承珏认输,道:“好吧,你就陪我待会儿。”
这是在嫌弃它么?某系统君灰心地想道。
007眼巴巴地看着他,看上去可怜极了,殷承珏却忍不住微笑,道:“你爲何这么看我。”
007: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笑着笑着,由於情绪波动太大,殷承珏咳嗽起来,顿时把007吓了一跳。
它看见他呼吸开始困难起来,似乎要窒息一般,忙跑过去想将窗户推开,但是又因爲外面风太大,连忙又把窗户关上了。
他们终究是没能聊太久。
因爲殿内的动静已经被外面听到,所以众人纷纷赶了进来。
007见状,忙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
敖檠第一个赶进来,想要扶住殷承珏,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却被殷承珏轻轻避开,他咳嗽几声,好不容易缓和下来,道:“无事。”
敖檠却楞住了,他回想起刚刚殷承珏回避他的动作,似是无意,却又有点让他觉得,他是故意躲开自己的。
他默默地看着殷承珏,眼神执着。
小厨房早就备好了冰糖雪梨,既可以当甜品,又可以缓解皇上的咳嗽情况。
一举两得。
殷承珏走下床,赤脚踩在地上。
地面冰凉的触感通过脚传了过来。
一旁的太监连忙上前替他穿好靴子,宫女们则纷纷过来,爲他更衣。
殷承珏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绿茵便让人将冰糖雪梨端了过来。
他一勺一勺地舀着,送进嘴里,其实东西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敖檠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神却直直地看向他。
敖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之间,仿佛这个人对自己冷淡了许多。
他教自己写字,下棋,骑马,射箭。
就像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可是自己,真的将他当成父亲了吗?
心里有一股声音在告诉着他:不,不是这样的。
他们原本不应该是这种关系,他们……
敖檠被自己内心的想法吓到,他看着殷承珏,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接着,他便看到殷承珏将汤匙放下,目光看向他这边,好像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殷承珏问道:“进宫选秀的秀女当中,你可有看上哪一个?”
……
林福此时不在寝宫,因爲皇后突然派人来传了他过去。
这是第一次,椒房殿那位主子命人来叫他。
林福心里明白是爲了什么,於是便跟着皇后宫中的人走了。
此时的皇后幷没有真正露面,他在屏风后面,与林福说话。
林福记性很好,自然看得出来这面屏风的来历。
那是当时西域那边进贡的百鸟朝凤,殷承珏看到之后,便将此物赐给了椒房殿。
屏风后面,那位主子似乎是将茶杯轻轻放了下来,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原本不大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寝宫之中,显得格外明显。
林福心想:来了。
只听屏风后面的人轻轻问道:“今日宫里似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本宫不愿多管,但是皇上的事情,本宫却少不得要插手了。”
皇后喜静,不爱管事。
但是他却有一底綫,那便是当今圣上。
只要是与他有关或者是会危害到他的事情,椒房殿的这位主子,是从来都不会退让的。
比如当初支持皇上过继养子的决定,又比如现在。
在今日的事情发生之后,林福便已经做好了皇后会来问他的心理准备,所以听到此话,也不意外,低头恭敬道:“奴才已经让人将此事处理干净了,请娘娘放心。”
“是谁让她在衣服上焚香,接近皇上的?”皇后问道。
随后,他又补充道:“我可不信,一个小小的秀女,竟然会无视宫中的规定,私自点香。”
“更何况,她是如何躲过宫中的审查,将熏香带进皇宫的。”
林福回答:“是恭亲王。”
屏风后面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便传来一声轻笑:“原来如此。”
“皇上是否已经得知此事?”
林福:“皇上早就看出来了。”
所以,才会在昏迷前叮嘱他们,这件事不要让太后知道。
先帝的弟弟竟然想要谋害当今圣上……
若是让太后她老人家知道,想必又会伤神。
恭亲王的做法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若是皇上出了什么意外,他这个做叔叔的又有什么好处?继承大统的,最终也不会是他。
除非……
“你派人去查下,那熏香里面到底都放了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看看里面,是否含有催情的成分。”
林福遂道:“是,奴才明白。”
……
在殷承珏问出这番话的时候,宫人们似乎能够感觉到寝宫的氛围冷了不少。
一瞬间,似乎全部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听得见敖檠回话的声音:“我不喜欢她们。”
敖檠觉得自己此时的声音,冷静得有些吓人。
他心里突然涌上一个想法,那就是,方才的事情,都被殷承珏发现了。
殷承珏当时幷没有真正陷入熟睡,又或者说,他被他的动作惊醒了。
他,都知道了……
敖檠有些绝望。
这个人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要他了吗?
敖檠不愿意深想。
宫人们都感觉到此时的气氛有些奇怪。
莫名地,变得压抑起来。
他们纷纷低下头来,不敢乱动,生怕这诡异气氛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随后,便听到殷承珏对他们说道:“你们先下去,朕有事要跟殿下商议。”
宫人们放松下来,连声应“喏”,一个接一个有秩序地退了下去。
殿内再度只剩下殷承珏与敖檠两人。
只不过刚才,一人熟睡,另一人清醒,气氛轻松。
而如今,两人都是清醒状态,幷且,气氛紧张。
敖檠动都不敢动弹,他害怕从殷承珏口中听到什么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殷承珏看了看他,道:“坐吧。”
“一直站着,不累吗?”
他身子僵硬,一点点走过来。
慢慢地,在殷承珏旁边坐下。
殷承珏还特意倒了一杯茶给他,只不过动作有些不熟练,茶水溢了出来。
敖檠将杯子接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不由得心跳微微加快。
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敖檠。”殷承珏这般唤道。
在无人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叫自己这个名字。
他以爲自己是舍不得敖檠这两个字,但其实他是不喜欢他如今的名字。
离卿。
只要看到这两个字,他便想起来分离。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