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女帝用膳过后, 平南王世子便来求见女帝。
正是午休的当儿, 华仪靠着沉玉看书, 只觉温暖舒适,浑身绵软,十分不愿意起身去见旁人, 不过她也不会真懒到那种地步,只懒懒地多赖了一会儿,便不情不愿地起身了。
沉玉见她面上有不耐烦之色, 耷拉着脑袋喝茶,模样别提有多不情愿,忍不住笑话她道:「陛下堂堂帝王,见个人而已, 何必摆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华仪拿过热巾敷眼, 口中含糊道:「他华铖哪有朕补觉之事重要。」
叙旧事小,犯困事大。
也不知华铖是怎么做到这么没有眼力见的,朝中大臣近日都不敢随意打搅女帝,下午觐见更是不要命了,哪有人初来京城,什么都还不打听, 就直接往女帝枪口上撞的?
女帝是什么脾气?
打搅陛下养病休息, 无异於拔老虎胡须。
入宫来住,来日方长, 华铖好歹也是个亲王世子,她也没有主动害他的道理。
谁料想他这么坐不住。
心思急躁, 城府不足,如她所料,也出乎所料。
华仪抬手喝了杯茶,淡淡吩咐道:「把御花园凉亭收拾出来,让世子在那处等候,朕随后就来。」
常公公忙应了声,弯腰小步退出暖阁,出去交代了。
华仪低眼盯着面前光洁的桌面,黑眸并不聚焦,淡淡思忖着事情。
沉玉放下东西起身,拿过一边挂着的墨色披风,道:「陛下转过来。」
华仪倏地回神,转身抬头。
沉玉抖开披风,动作嫺熟地为她妥帖地系好带子。半身披风领口以金线纹着凤尾,雪领茸毛衬她白瓷般的肌肤,显得她更精致安然。
他道:「外面风大,既然想去凉亭,便要注意着暖和。」
「嗯。」她踮起脚尖,在他微凉的下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帝王移驾来至御花园时,华铖正坐着赏花。
远远便见浩浩荡荡宫人走来,恭敬肃穆,不敢有丝毫造次。再看他们衣着皆像御前宫人,华铖便收回目光,抬眼看去。
华仪自御辇上提着裙摆步下,慢步走上凉亭,华铖忙起身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华仪颔首道:「免礼,坐。」自己已率先坐下。
凉亭内设长案,上面摆着热茶酒盏、水果糕点等,木制山水泼墨屏风置於亭内,纱帘帷幕垂落,另有一雕花黑檀木榻,是为专女帝备着的。
华铖落座,暗觑华仪面色,看她眉目清淡,精致五官一如宫宴之时,红唇水润,仅仅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风,眼尾已掠得极长。
美,却是无人胆敢冒犯的美。
只是略微不同的是,华仪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看来,人人都说女帝病了,似乎也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她病归病,华铖又不是瞎子,自经过那次帝王寿宴,他便早已瞧出皇权集中於一人之手,女帝羽翼早已丰满的局势来。
面前这人,双九年华,与他的世子妃一般年纪。
他的妻子温柔娇怯,谦卑柔顺,恪守女则之道,被夸作贤惠端方。
面前的帝王含威不露,风流半敛,一个漠然的眼神,便能让人心惊胆战。
华仪的右手随意搁描金扶手上,广袖敛在膝头,对华铖亲切地问道:「在宫里可还习惯?」
华铖答道:「宫里自然比宫外好。」
华仪笑了笑,淡淡道:「那便好,朕这回也没顾及你自己的意愿,朕……幼时玩伴不多,先帝子嗣稀少,想来,你与朕算是格外亲近的了。」
华铖含笑道:「只是陛下到底是君,臣幼时不晓事,如今不敢轻率,唯恐冒犯龙颜。」
华仪抬起茶盏递到唇边,半掩笑意,道:「一个个都这样,非把朕弄成一个孤家寡人不可。」
华铖亦微抿一口茶,挑眉笑道:「不敢,不敢。」
两人对视一眼,华仪放下茶盏,说:「朕年幼即位,到如今已有八年,自朕即位,便无暇再与各宗亲联络感情……这些年,皇叔在藩地尽忠职守,朝廷无需格外管辖,倒是给朕方便了不少。」
华铖道:「分内之事罢了。」
当下却留了个心。
华仪夸平南王尽忠职守,此前修建河渠之事,平南王便与朝廷有过摩抆。
那时闹得不太愉快,两边都未讨到好处,工部尚书离京至今未归,只是他向来为女帝心腹,也不知那事究竟有没有告诉女帝。
人人都说女帝眼里揉不得沙子,但在华铖看来,她或许……比谁都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