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间,她大行改革,收拢皇权,天赋异禀,却莫名排斥他干涉政事。
三年后,她屡屡噩梦惊醒,宛若经历了什么大变,偶尔未曾清醒时,看他的眼神迷茫又哀恸,更不像是在看他。
不是看他,又是在看谁?
她心事颇重,他原本不想对她下手,可是还是忍不住,为了心底的那根刺,选择化被动为主动,占有她,再不给她选择的余地。
她一日比一日衰弱,果真放权给他,果真冲钝糊涂,也果真在梦里露出更多破绽。
他从不信鬼神,可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开始相信。
直至暗中操纵,让民间大办庙会,循循诱导,暗示华仪亲赴国庙,她还是没有忍住,亲自说出了她重生的事情。
所以说,她心底还是挂念着「别人」?
哪怕他并未如她心中所想,把控大权,霍乱天下,做尽让她悲痛之事,她也始终耿耿於怀,想着前世的那个沉玉?
沉玉并不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若有通天彻地之能,便恨不得将前世的自己挫骨扬灰,不许华仪心中留有「他」一丝一毫的位置,尽管她从未表明,从未提及——她心里的人不过是「他」。
沉玉有时候都会认为,是不是她前世对「他」怀有歉疚,所以这一世,对他的一切都只是弥补的心思?
她不爱他吗?
她怎么能不爱他?
她便是死了,她只能是他的!
华仪沉默了许久,才摇头道:「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但我若有唤人名字,那必然唤的是你。」
她还想搪塞於他,沉玉当即便笑了。
他起身,冷颜道:「陛下再睡会吧。」说完,转身离去。
华仪怔然看着他的背影,头脑越发的沉,掩在被褥下的手指虚虚地抓了抓,终是又睡着了。
皇宫的另一处,卫陟负手站在窗前,低眼看着御医给华湛施诊。
华湛昏迷许多日,这些日子,他将伺候华湛的宫人遣散些许,又派了自己的心腹亲自照顾,顺便保护郡王安全,一切虽然顺利。可是,华湛不醒。
郡王不醒,沉玉谋害皇嗣之罪便难以坐实。
是时,有人身着青衣,快步跨入屋中,走到卫陟跟前,附耳说了些什么。
卫陟眸底精光一闪,随即便笑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陈大人平时待板守旧,这回倒是好样的!」
年轻的小将军压低声音道:「文武百官联名上奏,可是这也太不是时候了,陛下又病了,折子递交不上去,又当如何?」
卫陟摇了摇头,「这其中的算计,你还得多学学。」他低声道:「越是递交不上,越是要硬着来,陛下病重,又不是陛下驾……出事了,此事针对沉玉,非得帝王亲自受理,答覆百官方休,任他沉玉如何只手遮天,也不得不让步,否则就是在昭告天下,女帝如今受制於他。」
小将军还是不懂,抬手挠了挠头发,又压低声音道:「不是说陛下宠信沉玉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用……」
「并非如此,陛下曾有授意,此计铤而走险,但是如此局势,不破便不可立。」卫陟想到此,也是心生感慨,道:「她的谋略胆识,我身为男子,也是难以企及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几日前他告知女帝真相,便暗自忧心她自此萎靡不振,随后便传来女帝再次大病的消息,他心底咯噔一声,便有些料到……沉玉或许又出手了。
他怕的是女帝这回难以脱身,单凭他们这些外臣,若真的强硬行事,恐怕会伤及女帝。
随后,女帝借宫人之手传出消息,吩咐他如何如何,随后他便听闻那宫人回去之后,因犯错得罪沉玉,被当庭杖杀。
他当即便被如此狠辣的行事手段惊出了一身冷汗,饶是他纵横沙场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可怕之人。
与其说他骨子里是个人,不如说是野兽。
掠夺着,而危险着。
太医收了针,起身朝卫陟走来,小将军立刻止住了窃窃私语,默然站在卫陟身后。
太医道:「郡王殿下病情转好,应是会在这几日醒来。」
卫陟抬手抱拳道:「有劳太医了。」
「大将军与下官客气。」太医笑了笑,复又叮嘱道:「郡王殿下元气大伤,但是醒后,千万不可食荤腥之物,此毒下得颇为毒辣,调理还需循序渐进。」
卫陟暗自记下,抬手命人送走太医,随即走向床榻。
少年脸色苍白,长发披散,原本清隽窍瘦,如今更显得脆弱无比。
卫陟叹了一声,喃喃道:「殿下,还不早些醒来,护着你的姐姐吗?」
成亲王身子欠安,世子为人不喜,藩王蠢蠢欲动,平南王自身难保,真正适合站起来号召的皇室正统,也只剩下华湛了。
他该成长起来了,无论是为了他的阿姊,为了天下,还是他自己。
虽是区区郡王,却也是华仪暗中立下的皇太弟。
如此,还怕什么底气不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