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下)
用完了饭,照例是要去前面看戏的。
初慧跟贺夫人照了面,便有些羞赧,因此和几个不喜欢看戏的小姐们,一起到了后花园说话。
几个年纪小点姑娘的性子活泼,凑在一起放风筝。
初盈漫无目的的看着,听着姐姐和别家小姐一搭一搭说着闲话,心下还惦着贺家那边的事,但愿事情顺利一点,不要生出太多波折。
「啊呀!」有人惊呼了一声,原来是风筝脱了线飞走了。
初盈远远的眺望过去,也不知是栽到了围墙外头,还是挂在哪里了。
今儿来的客人不少,实在不是放风筝的好时间,只是起头的是谢家二房的谢媛,今年才得六岁,她的母亲是安城郡主,傅家的人自然不好扫了她的兴。
谢媛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小模样挺可爱的,但跟长房的谢娴相比差了许多,将来长大了,顶多只是一个清秀佳人。
不顾她的母亲身份尊贵,在这上头比别人胜出一筹。
「光顾着让风筝飞高一点,忘了线了。」谢媛吐了吐舌头,十分俏皮的样子。
「不要紧。」初盈站了起来,笑了笑,然后对姐姐道:「我过去瞧瞧。」
主要是怕有人拣了风筝,若是没有小孩子去认领,回头传什么闲话来,眼看姐姐这边的麻烦还没解决,可不能再添乱子了。
初慧明白妹妹的意思,点头道:「去捡回来罢。」
初盈领着凝珠上了连廊,轻车熟路绕了几个弯儿,顺着风筝掉落的方向找去,结果却是一路都没有瞧见。
难不成这么快就被人捡走了?
再往前走,是哥哥傅兆臣的书房,附近还有一个小小池塘,边走边道:「莫不是落在了池塘里?」笑了笑,「那可就全泡汤了。」
凝珠跟着走了几步,突然指了指前面,「小姐,亭子里好像有人。」
初盈年纪小,身量要比她矮一些,掂了脚尖视线越过前面的一片花丛,果然看见亭子里有几个人,其中两个是客人,穿莲青色通袍的则是哥哥无疑。
刚想缩脚回去,便听哥哥傅兆臣喊道:「谁在那边?」
初盈无奈,只得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不料却见着了一个熟人,修眉凤目、眸光似星不,论什么时候嘴角都含了一缕淡淡微笑,不是谢长珩又是谁?今儿依旧是一袭月白色的袍子,大约是为了赴宴,不想显得太素净,在袖袍角绣了淡蓝色的海水纹。
「盈妹妹。」谢长珩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含笑问道:「上次手上的伤可好了?那两个花篮还喜不喜欢?」
当着旁人的面,这么一脸关切、语气温和的问话,谁又好意思唱反调?初盈有一种被人套话的感觉,心里不痛快,於是「嗯」了一声,「早好了。」
视线却落向了另外一人,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有谢长珩在旁边相衬,长相便显得十分平常。不过眉目之间,却是隐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尽管只穿了一身极为平常的衣袍,但还是掩不住那股子贵气。
再看哥哥和谢长珩,都对那人极为客气的样子,且让出了主位,一人坐了一边-,---能让他们俩折一折腰的,大约只有皇室贵胄了。
「阿盈。」傅兆臣忙道:「快给太子殿下行礼。」
太子重瑞?初盈有些意外,上一次太子被弹劾,虽然受到了一些冲击,但储君之位依旧还在,这跟许家是百年望族大有关系。
初盈蹲身行了礼,口中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重瑞点了点头,将石桌上的风筝轻轻一推,「你的风筝,拿去罢。」语气里面带了一丝平和,彷佛是某个交好之家的公子哥儿。
初盈心里明白,对方这完全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上前欠身拿了风筝,谁知还没有转身出凉亭,便听背后有人笑道:「二哥真是好雅兴,居然躲在后面放风筝玩儿。」
那声音带了几分嚣张轻佻的味道,初盈心下微微反感,但是却不敢流露。哥哥和谢长珩的都是长子,能被人叫做二哥的,自然只有眼前的太子重瑞了。
今天怎么回事,皇子们都到傅家扎堆赶集会了?
「大哥,三弟。」太子重瑞是国之储君,尽管眼下位子已经摇摇欲坠,但是在礼法上头,还是高於两个兄弟的,因此没有起身只是点了点头。
谢长珩和傅兆臣都站了起来,行礼道:「见过秦王殿下,燕王殿下。」
秦王是今上的皇长子,约摸二十八、九岁的年纪,比燕王大了十岁左右,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颇有几分长兄如父的感觉。
燕王懒懒道:「免了。」
秦王微笑颔首,继而看向初盈道:「好一个玉雪可人的小丫头。」
初盈尚在稚龄,正是一掐一把水的年纪,加上傅家的人皮肤都甚白皙,衬得一双明眸乌黑若漆,头上梳了可爱的双丫髻,用丝带束了,下面各坠了一串小小的玉葫芦,在阳光下闪着莹润光辉。
秦王的这一句赞语,还是当得起的。
傅兆臣笑道:「净淘气,刚刚跑过来拣风筝呢。」
大约是语气里带出为太子解释之意,惹得燕王勾了勾嘴角。
初盈不清楚皇室的那些纠纷,也没打算知道,只是眼前气氛很是不好,跟在哥哥后面行了礼,趁着几位皇子打机锋之际,悄悄把风筝戳破了一个洞,然后对哥哥扬起风筝,「大哥,你去帮我糊一糊好不好?」
谢长珩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太子重瑞却没什么表情,开口道:「兆臣,先带你妹妹下去吧。」
傅兆臣对着三位皇子行了礼,带着妹妹出了凉亭,估摸隔得远了,方才斥道:「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那一点点小聪明,秦王和燕王后来的不知道也罢了,你以为太子殿下会看不出来吗?」
初盈辩道:「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哪有功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又道:「再说太子殿下和燕王他们说话,也不希望有外人在吧。」
「你呀。」傅兆臣无奈的叹了口气,牵起妹妹的手进了书房。
「等等。」谢长珩从后面赶了过来,步履比平常略快,进门笑道:「盈妹妹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只替你哥哥解围,也不把我捎一起带上?」
初盈淡淡道:「糊个风筝而已,哪里用得了两个人?再者说了,我不替你解围,你这不也一样过来了。」
「阿盈,好好说话。」傅兆臣不大明白,为何妹妹一直不喜欢谢家的人,总是针锋相对,显得很是没有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