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珩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微微一笑,「没关系。」
在初盈看来,如果说谢长瑜是真小人的话,那么谢长珩就是伪君子,总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样子,说话滴水不漏,叫人反感还没法说出来。
「大哥。」初盈放下了风筝,转身道:「你糊吧,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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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回去后,自然不会提起太子等人的事,只说风筝掉进池塘烂掉了。
谢媛早就玩别的去了,剩下的风筝丢在一旁也没人放,后花园,里相熟的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有各的玩法。
初盈心里,有事漫无目的坐了会儿,便回了房。
一夜辗转难以成眠,次日一大早起来,就赶忙跑去了母亲的房里。
昨儿母亲「偶然」得知,贺家哥儿身体有些微恙,虽说不是什么重症,但是准岳母关心未来女婿,亲自过去看望一趟也不奇怪。
初盈央求了母亲好久,方才答应带她一起过去的。
宋氏神色一如往常,有种遇到大事反倒更加冷静的镇定,等姨娘们行过礼,在带着女儿和儿媳,和平日一样去了上房请安。
完事后,方才让人备了马车出门。她是傅家主持中馈的主母,婆婆又病着,无须向他人交代行踪,什么也没说便出了傅家大宅。
一路上马车微微摇晃颠簸,初盈心绪起伏不平。
到了贺家门口,宋妈妈先下了车,上前道:「听说你们大爷病了,我们太太特意带着小姐过来看望,还请通禀一声。」
昨儿贺夫人说了,自家儿子病了,当然不会出门乱蹿,又说病得很轻,等下也没理不出来见人。
那门房上的人吓了一跳,傅家的人他是认识的,这么突如其来的到访……,大爷又病成那样,还一直瞒着外头,等下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等了许久,贺夫人方才领着丫头出来迎接。
照说只需派个大丫头出来即可,但眼下情势不同,不仅人出来了,脸上还有点陪笑的意思,一面将人往里面迎,一面道:「怎么也没让人说一声,我也没个准备。」
「不用。」宋氏淡淡的,「只是顺路过来看看衡哥儿,等下坐坐便走。」
贺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沉默。
一直进了正厅坐下,上了茶,宋氏端在手里没有喝,而是指了指身后的东西,「家里翻出来的一点药材,年份都还不久。」
按理说,即便宋氏不带任何东西,冲着她是长辈又是准岳母,贺衡也该出来见个礼,这才是有规矩的人家做派。
「哪里用得上这些?」贺夫人还是不肯承认,反而说道:「衡哥儿一个晚辈,当不起你亲自过来看他,又带这些东西倒是折了他的福。」
初盈闻言不快,难母亲还来的不对了?送东西还送出错了?便是不想见人,也不用这么不会说话。
宋氏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问道:「衡哥儿呢?正巧来了,出来瞧瞧也好让我放心的回去。」却是懒得周旋客套,干脆直接问人了。
初盈脆声道:「是啊,我还有东西送给衡哥哥呢。」
贺夫人一阵语塞,半晌才道:「他……,衡哥儿他……」
转眼看向宋氏母女,心下渐渐有所领悟,对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上门来逼着见人,愧疚顿时化作埋怨和委屈,突然捂了脸哭起来。
「太太、太太……」丫头们赶忙上前递了绢子,小声劝了几句。
贺夫人哭了一阵,止了泪,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站起身来,「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去看吧!」也不管什么待客之道,自顾自抬脚先走了。
宋氏一心都在焦虑女儿的亲事,没功夫为这些小事生气,紧紧牵了初盈的手,快步跟了上去。
贺家的院子要小一些没,走多久便到了。
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丫头们都有些惊慌之色,贺夫人上前挥了挥手,冷冰冰回头道:「衡哥儿就在里面,进来看吧。」
初盈跟着母亲进去,闷闷的药味萦绕满了整间屋子,让人觉得微微窒息,而更让心情沉重喘不过气的,则是已经瘦得脱了形的贺衡,简直没法看了!
当初贺衡来傅家相看的时候,初盈曾经跑去替姐姐偷看过,那时候,还是红齿白的俊秀公子哥儿,怎么才半年功夫,就变成了这副干瘦蜡黄的样子?
只是对着病人露出惊讶太不礼貌,初盈尽力让自己神色平静一些,放了一包桂花糕在床头,轻声道:「衡哥哥,这是我给你带的点心。」
「多谢盈妹妹。」贺衡勉强支起半个身子,又对宋氏歉意道:「伯母,今儿是晚辈失礼了。」
贺夫人才止住的泪水,又断线珠子似的掉了下来。
宋氏来贺家之前,原本对他们隐瞒贺衡的病情,欺骗女儿大为恼怒,可是眼下瞧见了人,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再说什么刻薄指责的话?
同样都是做父母的,自然明白贺夫人眼下的伤心,多得话也说不出,只淡淡说了一句,「你们瞒得可真够深的。」上前牵了初盈,「走罢,我们回去。」
贺夫人等人走了,方才放声大哭,「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命苦。」落了几串泪过后,怕刺激到了儿子,忍了又忍,才收了泪慢慢止住。
贺衡又躺了回去,想起娇憨可人的未来小姨子,举止端方的岳母,想必未婚妻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却可惜……,这辈子福气薄了一些。
过了半晌,贺衡悠悠叹了口气,「娘……,把我和傅家的亲事断了吧。」
「休想!」贺夫人猛地恼怒起来,尖声道:「既然订了亲,傅家姑娘就是我们贺家的人,想悔婚没那么容易!」
「这又是……,何苦?」贺衡咳了咳,费力说道:「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便是勉强傅姑娘嫁过来,两家也成了仇人了。」顿了顿,「万一……」
「没有万一。」贺夫人急急打断,「我的儿,你千万别灰了心。」
贺衡心里是有些傲气的,既然傅家姑娘不愿意嫁,那自己也不稀罕,再想到自己不免有些心灰,只觉什么都没心气去争了。
「我这病……,也不知好不好的了。」贺衡心里尽是苦涩的疼痛,艰难道:「何苦误了人家姑娘?再说若是和傅家结了仇,对咱们家也不好,我没能替贺家光耀门楣,更不能……,不能拖了家里人的后腿。」
短短的一段话,愣是分了好几次才说完。
贺夫人的心更痛了,正是因为儿子从小聪明好学,家里人对他希望过大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那个痛真是不能言说!只是此刻,心痛却转成了对傅家的怨恨,「傅家若是退亲逼死了你,我也不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