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盈倒抽一口冷气,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透明的。
甚至生出后悔,嫁给这样一个心智如妖的丈夫。
伤心、难过、委屈,种种情绪浮上心头,只是觉得累,忍不住朝窗外别了脸,心里一阵阵哽咽难受。
还不敢掉眼泪,不然落在丈夫眼里越发解释不清。
谢长珩往椅背里靠了靠,脸色微沉,方才是自己失控了,原本要说的话并不是如此,不知道为何,一出口就变成那个样子。
早上听说了清屏公主的事,第一反应便知道妻子会疑心自己,想过好好解释的,可是一回来就不见了人,妻子竟然慌慌张张跑回了娘家。
一个庶出的堂兄成亲,哪里当得起她亲自回去?分明是以此为借口,回娘家找人求证叶兰舟的事,还有诉苦、抱怨。
她却独独不相信自己,也不打算听自己的解释,是在担心「揭穿」以后,自己会对叶兰舟做出更绝的事吗?
那一刻,还真想对叶兰舟做点什么。
谢长珩决定出去静一静,一出门,雨桐迎上来道:「马上就要摆饭了。」猜疑不定的往屋里看了看,「不如……,吃了晚饭再出去?」
「不了。」谢长珩淡淡道。
「奶奶!」雨桐朝里面喊了一声,「大爷要出去了。」
意思是,赶紧出来劝一劝,至少送送人做个台阶,偏生屋里一阵安静,初盈不仅没有出来,甚至连个回音儿都没有。
谢长珩目光沉了沉,大步流星负手迈出了门。
秋绫和凝珠等人都是面面相觑,简妈妈赶紧进了里屋,雨桐略作思量,快步追了上去,小声问道:「爷这是怎么了?奶奶年纪轻,爷该让的就让一步,何苦跟小孩子一样怄气?就这么走了,叫奶奶的脸面往哪儿搁?大伙儿都看着……」
谢长珩打断道:「罗嗦,回去吧。」
让?别的事可以让,唯独这种事不行!
雨桐跟在谢长珩身边十来年,一个眼神、一句语气,就知道他脾气的深浅,不敢再跟上去,立在门口见人走的没了影儿,方才折身回屋。
凝珠和秋绫忙着摆筷放碗,服侍初盈吃饭。
雨桐默默的加入了行列,也不去争功劳,只在丫头们手里递一下菜,然后便静静的站在一旁,低眉敛目待命。
秋绫另外挑了个位置站,心里直嘀咕,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两个人就闹起别扭来?莫非……,那个叶兰舟……,和奶奶有什么不妥?
被这个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於是头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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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街上被风一吹,谢长珩很快冷静下来。
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么冲动的走出家门,肯定会让身边的人疑心,等於表明了自己和妻子在拌嘴。
果然……,小儿女情怀要不得。
谢长珩自嘲的笑了笑,随便找了家酒楼,要了几个小菜一壶酒,也没胃口,略吃了些便起了身,稍有犹豫,在糕点铺子里卖了一盒子点心。
「给你们奶奶的。」
凝珠正在满腹担心,见谢长珩这么快就回来了,还给主母带了点心,顿时有种雨过天晴的感觉,笑吟吟接了,进去摆在桌子上。
初盈闻声回头,看见一袭月白色袍子的谢长珩走进来,面色沉静似水。
心中有些恍惚,似乎眼前的人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丰神如玉、仙骨珊珊,不带一丝烟火气的京城第一公子,而不是前几日亲密相处的丈夫。
凝珠笑道:「奶奶,大爷给你捎的点心。」
初盈还在走神看着那袭白色身影,没有开口答话。
谢长珩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
雨桐看了看自家公子爷,再看了看主母,低了头跟着秋绫等人一起出去。
谢长珩等人关上了门,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淡声道:「下个月初九是皇上的万寿节,会有不少外省官员入京觐见,本来我筹划的差不多,找个机会安排一下,应该可以将清屏公主嫁出外省,以后再无后顾之忧。」
初盈抬头看着他,这种理智的语气让人觉得好陌生。
「叶兰舟的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谢长珩坐的位置侧对月光,勾勒出他那无可挑剔的脸部轮廓,俊美的五官,让人忍不住目光流连不舍。
初盈却只看见那双眼睛,深沉、冷静,好似一泓深过千尺的无波湖水。
谢长珩继续说道:「你可不相信我。」顿了顿,语调平静,「但是你用理智想一想,难道我是疯了吗?会用这种蠢办法,让自己的妻子永远记住别的男人?」
不知道为何,初盈突然打了个冷颤。
「信与不信,你自己想过以后再做决定。」
初盈说不出一句话,自己努力过,想要忘掉前世的所有事情,好好的过今生,他也曾放慢过一点点脚步,让自己适应他的轨迹。
但是自己只走错了一步,他就转身离去。
撒娇、耍赖、扮天真,忍住不要发脾气,两个人关系,好不容易才破开的一丝缝隙,一转眼就这么消失了。
本来应该伤心难过的,可是却点了点头,「不用想了,我知道你没有撒谎。」
并非相信与不相信的问题,而是谢长珩如果要算计叶兰舟,要瞒住自己,一定会做的天衣无缝,而不是现在这样马脚大露。
这一点,自己应该早一点想到的。
如果说他方才还有一丝失去理智,直接当面质问自己,不管不顾坚持要出门,那么现在应该完全冷静下来了。
知道在人前维护夫妻和睦的景象,记得给自己带东西,也并没有因为拌了嘴,就立马赌气跑到通房那里去睡觉。
他用最冷静的态度跟自己解释了,把一切改做的都做了,做到了最好。
没有错,却让自己觉得压抑的难以呼吸。
「早点睡罢。」谢长珩自己先上了床,本来还有一句要说的话,说了应该能让妻子感到安心许多,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到底还是一丝不甘心,一丝执念。
做不到完全无所谓,想以此作为惩罚,看妻子因为担心别人而难过,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也会死心的快一些,今后过得更加理智。
有些东西一旦落下种子,就会慢慢发芽。
尽管眼下还是那么的脆弱,轻易就能摧毁,甚至不会因此感到太过心疼,但是不知道为何,还让它继续的长在了那里。
或许只是想看一看,最后是怎样枯萎的吧?
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所以才会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