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哄你。」谢长珩见她神色放松不少,微笑道:「天塌不了,别自己吓自己了。」
初盈要比他矮半个头,仰面笑道:「反正有高个儿在上头撑着呢。」
妻子一副依赖自己的样子,让谢长珩心内微动,伸手揽她在怀,「放心吧,一定给你撑住了。」
其实那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那样大的手笔,还要得到皇帝那边的默许,还得仔细筹谋一番才行。
但是并不想跟妻子说这些,外头的风风雨雨本来就该男人扛,家里的妻儿老小,不想让她们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儿子……,真的应该有一个儿子了。
自己可以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做人的道理,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后面再添几个弟弟妹妹,享受儿女绕膝的欢乐。
毫无缘故的,这种念头突然变得浓烈起来。
或许,越是在这种风雨飘摇之际,才更能感受到儿孙多、枝叶繁茂的好处,比方自己还有几个能使得上的兄弟,也不至於这么独自奔走。
可惜这话不好对妻子说,本来她就一直为孩子的事悬心,说了更加重她的压力,沉默之余,越发觉得有些倦怠寂寥。
到了夜里搂了妻子在怀里,却只是安安生生的睡了一觉。
丈夫的情绪低落,做为枕边人的初盈不可能没有察觉,想着是为弹劾的事担心,也没有往深处琢磨,梳洗完毕去给婆婆请了安。
一大早,又开始了当家主母的生活。
与此同时,初慧则被太后留在了懿慈宫说话。
孙太后站在一株盆景前面,手里拿着一把小银剪子,认真的修剪着多余枝叶,漫不经心问道:「听人说,那家米铺还有傅家的人入份子?」
初芸和马氏入份子是事实,初慧知道避不过,回道:「都是舍妹年轻不懂事,跟着人胡闹,回头我便好好的教训她。」
「且不急。」孙太后停下剪子,转头道:「皇后还要教导两位皇子,这才是正事,切莫本末倒置了才是,耽误了皇家的子嗣。」
这话说得重了,有皇后不能教导皇子的嫌疑。
初慧知道太后会给自己下马威,但没想到说得如此……,不好接口,但是又不能不接,正在为难之际,一个嬷嬷匆忙走了进来回话。
「什么?」孙太后听完嬷嬷的耳语,大为光火,看向初慧的眼光带出一丝怒气,冷笑道:「咱们的皇上,和皇后还真是鹣鲽情深呢。」
初慧心中惊疑,难道皇帝在朝堂上帮傅家说话了?
可惜后宫和前面不好通气,皇帝也不是可以随便谈心的丈夫,家里人又进不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敢多说多错,只得闷声不吭的低了头。
「回吧!」孙太后的声音里带出凌厉,扔了小银剪,「眼看贇哥儿一天天大了,皇后还是回去多加教导,告诉他什么是江山社稷、祖宗基业,多讲些治国之家的道理。」
竟然连皇帝也都训斥上了。
初慧一个字也不敢辩解,恭敬道:「臣妾告退。」
孙太后看向前面朝堂的方向,一声冷哼。
底下的人弹劾谢家、傅家,皇帝不然没有严加斥责,后来御史中丞叶兰行站出来请缨查案,居然还力排众议同意了!
当然了,这个「众」大都是站在孙家这边的。
可是谁不知道叶家的那点子事,早点依附谢家,后来仰仗傅家,自家人查自家人能查出什么来?皇帝明显存了和稀泥的打算,想把事情揭过去。
若是这次让傅家轻易逃过去,岂不是太便宜了!
孙太后派人去传了话,让皇帝下朝以后过来一趟。
自己这边琢磨了一番,大致想定了说词,因而一见皇帝,便道:「你表弟志高的年纪不小了,哀家想着让他往后多历练几番,将来也给皇上添个臂膀,是得找点事给他做做。」
表弟?皇帝尽力忍着面上没有变色,回道:「母后说的是。」
孙太后叹了口气,「听说京城里有米铺吃死了人,还牵扯到了皇后娘家?」不等皇帝回答,又道:「不如……,就让志高去练一回手吧。」
皇帝冲疑道:「儿子已经安排了人,是从前御史台叶大夫的长子……」
「皇帝。」孙太后换了语重心长的口气,「这种事可轻可重的,未免外人查起案怎么知道深浅?闹大了,皇后的脸上也不好看。」
一副为傅家着想的姿态,要是初慧在场,只怕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才好。
皇帝略作沉吟,道:「让朕回去想想。」
这一想,不知道想到什么时候了。
孙太后对皇帝的拖延战术很是不满,声音转冷,「皇帝从前小的时候,是皇子里面最听话懂事的,如今大了有本事了,哀家说的话便不中听了。」
一个「孝」字压下去,皇帝也不得不开口解释,「母后,儿子并不敢。」
孙太后意气稍平,接着道:「哀家这也是为了皇帝你好,想当初……,孙家上下为皇帝鞍前马后,总不能将来后继无人吧?志高能干了,皇帝不也多一个能臣。」
这是提醒皇帝,当初是怎么爬上这龙椅的。
「多谢母后一番好意关心。」皇帝微垂眼帘,看不出到底是何表情,不过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沉默了半晌,方道:「母后说得是,那就让表弟一起审理此案。」
皇帝最终不得不妥协了。
孙太后有着胜利者的骄傲和满意,也退了一步。
没说把叶兰行踢出去,而是道:「皇帝身边也该有些年轻人,那叶兰行既然是叶家之后,想必还使得,让他给志高跑跑腿打个下手,慢慢着磨砺吧。」
意思是,自家侄儿为主、叶兰行为辅,说白了就是挂个虚名儿。
皇帝都已经答应让孙志高审案,说出去的话收不回,而叶兰行的资历又不如孙志高深厚,不好强行任命叶兰行做主审官。
孙太后觉得自己算无遗漏,不由自得一笑。
果不其然,最后皇帝沉默了一阵,不得不应承道:「就依母后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