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旧时事(二)
裴谌唯恐雷刹伤了雁娘,又暗藏心思,一晚在那翻来覆去苦思借口:如何一人独去与雁娘相会。
雷刹最爱快刀斩乱麻,裴谌却是优柔拖遝,偏偏是自己的表弟,不好随意动手,因此明知他心意,也不去点破,由他夜不成眠,熬得眼皮发肿眼圈发黑。
隔日才与裴谌道:「我去归叶寺一趟。」
裴谌一肚子腹稿无用武之地,讶异道:「表兄怎想要去归叶寺?」
雷刹懒怠细说,道:「我自有打算,你独自一人多加小心。」
裴谌念着雁娘,心下暗喜,笑道:「表兄只管放心。」
雷刹深深看他一眼,暗自摇头。院外裴母阴恻恻守在院门边,问道:「三儿,你怎又要出去?怎不在家中念文章?」
裴谌对裴母又惧又怜,惧她阴森古怪,又怜她孤辛,寻了理由搪塞过去,飞也似地离家去与雁娘幽会。
雷刹到底不放心,跟随了一路。李絮娘家院前植柳,又有门子护院把守,他是生客,门子拿一双势力眼将他从头看到脚,见他身上衣衫寻常,神态却落落大方,不见羞窘,便以为是家中富裕随性不逐世俗的狂生一流,於是另端起笑脸将裴谌迎了进去。
雁娘早令小婢女守侯,二人相见,不约而笑。
笑过后,雁娘满怀歉意,道:「院中上下只认衣裳不认人,看门犬最喜恶吠,裴郎可受了慢待?」
裴谌笑道:「雁娘多思了,我不曾受半点的慢待。」
雁娘一愣,回身道:「定是郎君如玉,令他们心折。」
裴谌面皮纸薄,被她一夸,整张脸绯红发烫,秀美的眉眼又藏着得到心上人夸赞的些微得意。少年风流,恨不得将身嫁与,此生厮守。
他认真道:「雁娘,你有心事,尽说与我知,我再不敢辜负。 」
雁娘道:「裴郎休要哄我,我当了真,你不过戏言,让我如何自处。」
裴谌立誓道:「黄天后土为证,裴谌对雁娘绝无半句戏言。」
雁娘动容,她喜爱听他立誓,神有千万耳目,亿万分/身,观众生苦乐,听人间誓约。她忍不住抬头冲着雷刹藏身的屋顶展颜一笑。
雷刹回以冷笑,回到街集找到车坊,心道:若是有一二金,赁马一匹去归叶寺才快便。念头一落,只感腰间轻坠,摸摸荷囊,里面有两个小金饼。雷刹抛抛金饼,自语:「倒是随我心意。」
从车坊挑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马,策马疾驰至悲佛山山脚,只见草木青葱,远山含翠,山道边断碑倒地,竟是与自己所知别无二致。雷刹捏起碑石青苔间的一只草虫,捻死在反指间,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归叶寺应有不同之处。
随阶上山,山门依旧破败,四天王残倒,过寺门,满院牡丹放肆盛开,挤挤挨挨,花叠叶,叶叠花,几无一丝空隙。别说去路,连立足之地都被占去,那些花叶仍不知觉,往寺外逼去。
雷刹抽刀:既然无路,不如辟出一条道。刀光雪冷,牡丹枝叶无风摇曳,四周顿起似有似无的嘈杂声。
「好怕,他要伤我。」
「饮他血,食他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