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刹与方老国公正暗道不好,刚要要求情,谁知姜决温言道:「无妨,不过小事。」伸出双脚,让小内侍抆洗,还笑问,「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指派行宫来侍侯孤?」
小内侍待了待,这才想起什么磕了个头,细细为姜决抆去血迹,又恭声答道:「小的……奴婢不知。」
「也是可怜。」姜决随手解下一块佩玉,「赏你了。」
小内侍呆愣愣地告退,很是迷茫不解。
雷刹将眉毛皱得死紧,姜决忽然戾气化春风,春风又化雨,一派温润有如君子。
「那奉茶的内侍别有用心。」姜决还好声好气跟雷刹与方老国公解释。
方老国公被自己外孙这翻脸如翻书,忽晴忽雨的作派惊得犹如身梦中,下意识问道:「殿下之意?」话出口,醒过神,直恨不得给自己嘴巴一嘴巴,这多的什么嘴。
姜决大吃一惊,像是不解方老国公竟有此问,道:「外祖父,你不曾见他以回春茶暗讽孤是废弃之人吗?」
方老国公的苦意从心往外翻涌,木然道:「老臣愚钝,不解此节。」
姜决这点春雨只下了几息,又阴云满布,在那阴恻恻道:「也不知哪个洞里钻出的鼠辈,也配做孤的近侍,敢为孤奉茶。」随后又掩面低泣,「阿父狠心,杀孤亲信,曾安伴孤一道长大,掏尽心肺,阿父一道令下,他便人头落地离孤而去。孤身边,唯他可信,阿父断我臂膀。」
姜决口中的曾安是他深为信赖的贴身近侍,剔骨一事后,承平盛怒下接二连三处理了姜决身边人。
雷刹将心中浊气缓缓吐出,揖手道:「殿下,卑职奉圣上之令,查醇王旧案,望殿下为卑职答疑。」
姜决更加悲怆,萧索问道:「阿父真的疑心老三是孤杀的?阿父不信孤?」
雷刹不答,自顾自地问道:「追根溯源,此事因萧孺人起,不知殿下可记得东宫宴时与萧孺人遇见时的详情。」
姜决将乱发往后脑后拢了拢,轻鄙道:「不过一卑贱女子,孤哪还记得清啊。」
雷刹直视他道:「殿下,萧孺人案内藏蹊跷,她孤身在水榭,有许多不合理之处,说不定此案另有玄机算计,针对的人不是醇王而是太子殿下。」
姜决听后,癫狂的意态消退,稍直起身,却没有应声。
一旁的方老国公反倒精神一振,忙问道:「副帅的意思,殿下也是招人算计引得兄弟反目,着啊,殿下虎狼环伺,有人设下巧计实不为奇。醇王虽意外身亡,太子这些年却耿耿於怀,以至左了性情,做了好些错事。」
雷刹看向方老国公的目光里,讥诮挡也挡不住,方老国公也知自己这话厚颜无耻了些,老脸微红后又感姜决喜怒不定真有这缘由。
倒是姜决很有自知之明,不屑地一扯嘴角,道:「醇王也配孤移性。」
姜决得承平帝喜爱,早早封了太子,决不是仅仅为嫡为长,仅论才学六艺,姜淩都逊他一筹,少年时姜决博文广记,出口成章,於君道民生亦有不错的见地,东宫三师没少交口夸赞。
他现在虽喜怒不定,狂躁易怒,耐下心将雷刹的话在腹中一个思量,犹疑不已,冷静下来端身而坐,问道:「副帅查出什么疑处?」
雷刹知不能随姜决问答,道:「确有些许疑处,要与当时之事互佐才好下定论。」
姜决轻笑:「雷副帅这是要诈孤的话,这可算以下犯上。」
「卑职不过忠君之事。」雷刹回道。
「也罢。」姜决哼了一声,「你要问孤什么?」
「敢问殿下那日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东宫西景院的水榭?」雷刹问道。
姜决黑沉着脸,眸中蕴着阴霾,盯着雷刹没有回答。
一直在隐在雷刹身后的风寄娘探出一张脸,出声道:「殿下不便作答,奴家说不定可代为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