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刹摊开手掌,小玉瓶在他掌中秀珍可爱,他道:「卑职有一药,能延寿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落,四千三百八十个时辰,其间不知有多少人生,多少人死,多少事伊始,多少事终结。一年之时,对於大王来说,可还够用。」
殿中忽然变得死寂,连轻浅的风声都凝固成块,姜决静立在那,散漫与嘲讽一点一点从他干瘦的脸上退去,幽暗的目光一点一点变亮,他看着雷刹掌中丸药,像一头荒原上饥饿的孤狼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一刻也不能放松。
「孤的身体经名医诊断,内外皆已枯朽,神仙难救,能撑两个月月就已是上苍厚爱。」姜决慢吞吞地说道,「此药能续命一年?」他眼角抽畜扯动一下,爬过一抹狂喜。
「卑职保证能让大王多少一年。」雷刹扔下饵。
姜决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他盯着他的手掌,放缓了声音,温和地问道:「雷副帅有多少药?」
雷刹叹一口气:「怕是让大王失望,这不是续命灵药,而是断命毒药,恰好於大王有用。」
姜决的喜悦退如狂潮,眼眸颤动,飞快地计算着得失:「雷副帅好大的胆,竟将毒药献於孤,孤要是一状告到圣上面前,副帅只能到地下当我侍卫。」
雷刹似没听见他的威胁,将手往前送了一送,道:「卑职不擅欺人,还要与大王说明,此药既然是毒药,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服此药者死状凄惨,不亚於身受酷刑。」
姜决恶狠狠地抬起头,动了动咯吱作响的脖子:「孤实是喜爱副帅的为人,真恨不能收拢你为己用,甚哀,孤与你无缘啊。」他一步一步走回主位,缓缓坐下,归整好衣摆,扬眉问道,「副帅想要什么?」
雷刹将小玉瓶放到姜决手边,道:「大王以雷霆之势反击,想必除却贺婕妤,还另有线索。」
姜决的目光从小玉瓶上游移开来,遗憾道:「真是最毒妇人心,那毒妇使人诱孤服食五石散,深宅妇人手段。真是……罢,虽她欠孤的,永生永世都还不尽,孤也勉强出了一口恶气,这妇人葬送了天下,生灵涂炭的罪难道算不到她的头上,她毁了一个明君,孤本应是个万古流芳的明君……」
「大王。」雷刹出声打断姜决的癔语。
姜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转成讥讽:「这妇人哪位布局,怕是自己也不过局中一子,哼。」他斜睨着雷刹,轻声道,「孤,还知道另一枚棋子。」
「是谁?」
姜决笑着拿起玉瓶,倒出丸药放进嘴里,像品什么千年难得的珍馐般细细咀嚼,边吃边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那人姓朱,名申,哈哈哈。」
「朱申?」雷刹难得脸色大变,朱申是承平帝手中的刀,是帝皇最信的人。
「人比鬼可怕,人心比海难测。」姜决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他用锋刃按着自己的掌心,黏稠的鲜血滴敞在精美的地衣上,「你看,自己的刀就不能割伤自己吗?更何况我阿父也不过是个蠢货。」
姜决说着将沾满自己鲜血的匕首塞进了雷刹手里,似笑非笑地道:「孤送你一人情,但愿副帅早日揪出幕后黑手。」
匕首上腻滑的鲜血,如同缠绕着几条毒蛇,它们粘在雷刹的掌心,令他厌恶不堪。
姜决打了个哈欠,似入梦魇:「孤虽还住着东宫,然孤已不是什么太子殿下,自然也配不上太子的仪驾尊享,殿中荒凉,也没多的人手来送雷副帅,不送。」
雷刹收好匕首,冲着姜决一揖首,拧身从敞开的门窗飞跃出殿,借着茫茫夜色翻上宫墙,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