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遥注视着她离开的身影,垂眸,神情不变,继续看着书卷。
邢无云斜靠在凉亭内,抬眼远望着,清风拂面,吹动着他的青丝,衣袂飘飞,凭添了几分风流,凤傲天迳自上前,行至他的身前,看着那胸口外漏着,依旧在滴着血,「在想什么?」
「许久未有心疼的感觉了。」邢无云转眸,对着凤傲天潇洒一笑,继续转眸,看着远处。
凤傲天斜靠在他的身旁,亦是抬眼望着天空,「有时候面具戴久了,便会觉得自个本身便是如此,故而忘记了自己真正的模样。」
「是吗?」邢无云勾唇一笑,艳若桃花,随意地将腿搭在一处,「若摘下面具,活着会更痛苦吧。」
凤傲天低声道,「置於死地而后生,若是不试,又怎知不行。」
邢无云转眸,仰视着她,她的容颜比这空中的云还要淡,让人捉摸不透,云山雾罩,却又透着孤寂沧桑。
他敛去适才的神色,又恢复以往张扬不羁的笑容,「王爷,臣子如今可受着伤。」
凤傲天身体微微前倾,与他四目相对,红唇微勾,缓缓向他的唇贴近,直到欲碰触上,她的手指已经顺着衣襟滑入他的胸前的肌肤。
邢无云顿时像见了鬼一样,身体一歪,接着自凉亭上掉了下去,「噗通」一声,又一次掉入了池塘。
他盯着她嘴角的笑意,却也不气恼,相反地双手在池塘内挥舞着,放声大笑起来。
凤傲天双手环胸,侧着身子,看着他肆意狂放的笑容,这世上,戴着面具活着的又何止他一人。
夜魅曦缓缓行至她的身旁,靠在她的怀中,「爷,他傻了吗?」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凤傲天看向夜魅曦,「气色好多了。」
「这两日爷只管陪着我,不许身旁有旁人。」夜魅曦霸道地说道。
凤傲天抬手,将他揽入怀中,浅笑道,「好。」
邢无云笑够以后,自池塘旋身而出,水花四溅,他翩然落於凤傲天面前,依旧是那洒脱不羁的性子,「王爷,臣子觉得日后再见你,需要检查一下四周是否有池塘,或者是清湖才是。」
「嗯,日后你若是饮醉酒,可修要来寻爷,免得被你轻薄。」凤傲天亦是反驳道。
邢无云扬声一笑,「王爷,这焉能怪臣子,若是王爷不强行将臣子留在这处,便何事都不会发生。」
「你说的对,日后,你便不用饮酒,如此,也不会醉酒,便不会对爷无礼。」凤傲天点头说道,揽着夜魅曦,离开凉亭。
邢无云穿着湿哒哒地衣衫,转眸,看向凤傲天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接着又恢复以往的性子,无赖地冲至凤傲天面前,「王爷,这可不行,若是要臣子一日不饮酒,那倒不如拿把刀杀了臣子吧。」
凤傲天看向他,便自怀中拿出适才的那把匕首,「爷最喜欢杀人。」
邢无云面露痛苦之色,「王爷,您又何苦为难臣子?」
凤傲天冷笑一声,「还不进去,若是吃了,今夜晚膳,爷备的好酒便没你的份。」
邢无云前一刻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这一刻似是得到重生般,笑逐颜开,忙不迭地冲着凤傲天作揖,随着她的脚步步入屋内。
夜魅曦看着邢无云这副馋酒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随即坐在凤傲天身侧,「爷,瞧他那副见了酒的德行。」
凤傲天浅笑道,「酒乃是好东西,正所谓,一醉解千愁。」
「那也有道是,举杯消愁愁更愁。」夜魅曦将盛好的汤端给凤傲天,不屑地盯着邢无云抱着壶酒一副心满意足地模样。
「不过是个逃避的借口而已。」凤傲天语气淡淡,接着夹菜分别放入每人的碗中,「别管他。」
邢无云仰头,一杯下肚,听着凤傲天的话语,眉宇间闪过一抹黯然,接着放下酒杯,执起筷子,用着膳。
晚膳之后,夜魅曦便粘着凤傲天,二人坐在院中赏月。
慕寒遥倚窗而卧,抬眼,看着夜色,垂眸,继续安静地翻阅着兵书。
蓝璟书行至邢无云身前,看着他惬意地抱着酒壶假寐,浅笑道,「无云兄,今儿个你已经醉过一次了。」
邢无云微微翻身,抬眸,看向蓝璟书,「人生难得几回醉,好酒,自然要醉。」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与其独饮,你我许久未一同饮酒,今儿个难得有这闲情逸致,何不一同?」蓝璟书随即坐与一旁,温声说道。
「如此也好。」邢无云随即起身,将酒壶放下,转眸,看向远处的慕寒遥,「寒遥兄,何不一起。」
慕寒遥抬眸,放下书卷,接着起身,步履沉稳地行至软榻前,看向他们二人,「我们三人有多少年未曾聚在一处饮酒了?」
「应当有五年了。」蓝璟书算着日子,浅笑道,「当时,还是因着你与千叶兄立下大功,凯旋而归,才一同为你二人接风洗尘,摆的庆功宴。」
「嗯,那一日,喝得最是痛快。」邢无云想起那日的情形,亦是扬声一笑,「来来来,今夜你我三人也好好痛饮一番。」
院中,凤傲天听着他们三人的谈话,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地笑意,侧眸,看着夜魅曦靠在自己怀中,亦是勾唇笑着。
「爷,你不进去凑热闹?」夜魅曦低声问道,伸手,抱着她。
凤傲天邪魅一笑,「爷可不愿前去扫兴,有你陪着爷,不是更好。」
这一夜,屋内三人把酒言欢,好不畅快,院中二人相依赏月,好不惬意。
皇宫内,凤胤麒这几日总是寝食难安,不知为何,夜晚更是噩梦连连。
德福端着汤药步入寝宫内,便看到凤胤麒气色甚是难看,连忙上前,关切道,「皇上,您这几日龙体微恙,老奴还是请太医给您瞧瞧吧。」
凤胤麒抬眸,看着德福手中的药,「是母后派人端来的?」
「正是。」德福点头,「这是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端来吧。」凤胤麒看着,眼眉扫过一抹黯然,有些事,他亦是明白。
德福将药端了过去,凤胤麒一口喝下,接着抬眸,看着窗外的月色,「王叔已经走了好些日子了,何时才回来?」
「皇上,摄政王应当快回来了。」德福看着凤胤麒恍惚的神色,心疼地回道。
「怕是再晚,便见不到了。」凤胤麒幽幽地说道,接着迳自躺下,「朕乏了,你退下吧。」
「是。」德福奇怪与凤胤麒的话语,却又不敢多问,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凤胤麒睁开双眸,环视着这偌大的皇宫,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阖上了双眸。
摄政王府,慕寒瑾看着冷千叶比往日沉默了许多,迳自坐与竹林内,缄默不语,他缓缓上前,坐下,「冷大哥,你在想什么?」
「今日出府,方知,何为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冷千叶语气极淡,似是用尽全部地力气才说出如此的话。
慕寒瑾抬眸,面容淡淡道,「若是你想回冷府,我可以日日陪你回去。」
「总归是不自在的。」冷千叶看向慕寒瑾,「我想要的是自由。」
「王爷临行前曾说过,一切等她回来。」慕寒瑾转眸,看向他,「相信过不了几日,她便能回京了。」
「她回来,还不知又是何番情况。」冷千叶冷笑一声,接着斟满酒杯,递给慕寒瑾,「今夜,你陪我喝一杯。」
慕寒瑾端起酒杯,浅笑道,「好。」
二人亦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曾经,他们都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却被禁锢在这牢笼里,如今,他们不过是在渴望着自由而已。
翌日,凤傲天醒来时,侧眸,便看到夜魅曦已不在身边,她起身,进入屋内,到处丢着酒壶,三人东倒西歪地躺在软榻上,看来昨夜喝的甚是高兴。
凤傲天迳自行至内堂,洗漱更衣,接着走了出来,便看到慕寒遥不在屋中,她抬步,走出屋外,看到他负手而立,仰望着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爷竟不知,你酒量甚好。」凤傲天缓步行至他身侧,站立。
慕寒遥转身,恭身道,「王爷。」
凤傲天注视着前方,并未看他,「改日,陪爷喝几杯。」
「是。」慕寒遥依旧恢复了往日的不苟言笑,昨日那个难得谈笑风生的一面已然随着酒香随风而去。
凤傲天知晓,他们心中长久压抑的苦闷、不甘、痛苦,「去洗漱吧。」
「臣告退。」慕寒遥沉声道,漠然转身,步入屋内。
「爷,用早膳了。」一道愉悦的声音响起,便见夜魅曦端着膳食向她走来。
她眸光闪过一抹温柔,「半晌不见人,原来你在膳房。」
「爷,魅曦想在走之前,做些吃的给你。」夜魅曦看向凤傲天,绝美的容颜,依旧是那般的妖娆魅惑,连带着笑容,都透着万千风情,可是,那眼眸中,却是化不开的浓情。
凤傲天这一刻是感动的,上一世,从未有人对她如此关怀,这一世,第一次,竟然有人肯为她下厨做饭,她的心里似是划开了一条淡淡地口子,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注入,她上前,从他的手中端过托盘,「谢谢。」
夜魅曦勾唇一笑,甚是满足,让一个如此骄傲的人,能够说出一声谢谢,是何其难?
二人进入屋内,邢无云和蓝璟书已经起身,换好衣衫,洗漱之后,便走了出来,看着凤傲天亲自端着膳食,三人显然一怔。
夜魅曦看向他们,「这个是爷的。」
三人自然不言而喻,这乃是夜魅曦亲手为摄政王做的早膳,他们三人不再说话,迳自退出了屋子。
邢无云抬眼,望着天空,「唉……」
静喜端着醒酒汤走了过来,「主子,这是王爷昨夜便吩咐奴才备好的醒酒汤。」
蓝璟书转眸,看着静喜,眸光闪过一抹幽暗,接着说道,「嗯,端进去吧。」
「是。」静喜应道,随即便端入另一间屋子。
慕寒遥也不再说话,只是抬步入内,蓝璟书与邢无云随即跟上,三人坐与桌前,突然觉得有些空荡,更有些不自在。
三人相对无言,不像昨夜那般无话不谈,而是各怀心思,用罢早膳,便迳自走出屋子。
凤傲天看着眼前的菜肴,「爷未曾料到,你竟然会做的一手好菜。」
「以前特意学的,想着日后,遇到自个心爱的人,便做给她吃。」夜魅曦夹菜放入她的碗中,眼眸中满是笑意。
凤傲天微微一怔,看向他,是不是自个太过於自私无情,如今,她的身份不能暴露,她看着他,终是无法开口。
邢无云靠在门口,看着二人其乐融融地用着早膳,这才想起这几日,他们都是一同用膳,如今,只有他们二人,反倒觉得很不自在。
蓝璟书并未说话,而是迳自步入屋内,接着行至书案,继续着昨夜未完成之事。
慕寒遥则是前去布置守备,邢无云再一次被落下,甚是无趣,便靠在门口,看着屋内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
复又想起上次看着他们二人你侬我侬的画面时,恨不得吐上几天几夜,可是,如今看着,怎么觉得甚是顺眼?
他想到此处,连忙转身,面露惊愕,完了完了,难道他也有断袖之癖了吗?
顿时有些烦躁,接着转身,便看到凤傲天已经用罢早膳,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
他连忙露出一抹怪笑,「王爷……」
「看够了吗?」凤傲天低声问道。
「嗯,看够了看够了,王爷继续,臣子便不打扰了。」邢无云嬉笑道,接着便向后退着身子,转瞬,便闪了个没影。
夜魅曦上前,环着她的腰际,「爷,今儿个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凤傲天轻笑一声,问道。
「爷为魅曦华富画吧。」夜魅曦突发奇想,浅笑道。
「好。」凤傲天点头,接着二人便步入屋内,摊开宣纸,看着侧卧与软榻上的夜魅曦,专注地画着。
一旁的蓝璟书,抬眸,看着眼前的画面,敛眉,复又做着自己应当做的事,不予理会。
不知过了多久,凤傲天收笔,放下朱笔,看向夜魅曦,「好了。」
夜魅曦自软榻起身,娇唇微扬,一步一步地行至她的面前,看着映入眼帘的画像,笑意更深,「栩栩如生。」
「嗯,本王即刻裱起来。」凤傲天说着,便看向蓝璟书,「璟书,将这幅画给爷裱起来。」
蓝璟书抬眸,落笔,恭身道,「是。」
接着便自书案旁离开,行至凤傲天身侧,看着眼前的画作,画中之人,自有一番妖媚入骨的神韵,竟连那眉宇间的妖娆亦是被勾勒的入木三分,他抬眸,看向凤傲天,未曾料到摄政王的画工竟然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造诣,不禁暗自赞叹。
凤傲天看向蓝璟书,「日后,爷也给你画一幅。」
「臣多谢王爷。」蓝璟书心中是期盼着她如此说的,如今,她真的如此开口,他便连忙应承了下来。
夜魅曦侧眸,打量着眼前的蓝璟书,想着此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寻常无奇,但,却不容小觑,这几日的相处,他多少能看出他隐藏的能耐。
这一日甚是平淡,各人做个各自的事情,邢无云出去一日,并未回来,直到天色渐暗,才回来,手中抱着一坛酒,笑容满面地步入了屋内。
凤傲天看着他,「你这酒打何处来的?」
「偷来的。」邢无云得意地说道,「这可是埋藏在梨花树下二十年的女儿红。」
「何处偷来的?」凤傲天看向他,继而问道。
「这个嘛……」邢无云欲言又止,接着将酒坛启封,轻嗅着酒香,「嗯,果然不错。」
凤傲天不置可否,「偷吃要将嘴抆干净,跑去妓院便跑去妓院,何故隐瞒?」
邢无云顿时无趣,坐在桌前,「去了又如何?」
「只偷了一坛子酒回来?」凤傲天沉声问道。
「嗯。」邢无云想起此事,便有些不悦。
凤傲天也不再多问,几人无话。
深夜,夜魅曦靠在凤傲天的怀中,目光怔怔,低声问道,「王爷,待我归来,江山为聘,你娶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