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瑄动作顿了一下,抱起她,抵在书案上,牙齿熟练地咬开盘领扣。
画帘半卷,天光笼在窗前,鸟鸣啁啾声近在耳畔,金兰不由得红了脸,拽住朱瑄的胳膊“你刚从外面回来,我看你热出汗了”
她只是想让他凉快一点。
朱瑄垂眸看金兰,低笑了几声,胸膛震动,抱着她坐好,右手牢牢横在她腰上,左手端起茶盏。
金兰依偎在他身上,帮他揭开杯盖,樱唇嘟起,对着杯口萦绕的热气吹了几口。
“好了喝吧。”她咬着唇,轻笑。
朱瑄端起茶杯吃茶,眸光黑沉,视线一直停留在她微翘的唇珠上。
金兰抽出掖在金镯里的帕子,拂去他鬓边的汗珠,解开他颈间的系带,抖开高丽扇,给他打扇,摸摸他手心。
朱瑄喝了茶,拿起金兰刚才看的单子看“下个月的赏荷宴你不用烦心,照着章程做就是了,让掌事太监他们操持。”
金兰笑道“掌事太监精明沉稳,事事周到仔细,什么事都想在前头,我只要点个头就行,根本用不着烦心。”
朱瑄嗯一声。
金兰窝在他怀里,扯他盘领袍上的系带玩“这样不好,我天天闲着,都长胖了。”
朱瑄搂着她,笑着摸了摸“哪里胖了我觉得这样正好。”
金兰翻一个白眼,他每次都这么说,真到抱不动她的时候,看他是什么反应。
前晚他回寝殿,她装睡,然后趁他掀开锦被钻进来的时候突然扑到他身上,他被压得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抱在一起腻了好一会儿,用过膳,金兰挪到内殿看书。
朱瑄去了书房,叫来掌事太监,敲打一番。
几名掌事太监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保证他们会更加勤谨小心地侍奉太子妃,绝不会让太子妃劳累着。
朱瑄问起下个月赏荷宴的事。
负责此事的掌事太监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帘子外,细细禀报宴会的具体安排。
听他说完,朱瑄点点头,道“让钟鼓司预备下水傀儡戏,太子妃没看过这个,先准备好剧目,等太子妃挑出喜欢的,再让他们预备排演。”
掌事太监应喏,退出书房时身上衣衫已经汗湿了。
千步廊前,三阙宫门高耸,飞檐崇脊,金黄琉璃瓦剪边,门前一对石狮子,日光照耀,戍守的卫士身披甲衣,手中长矛闪耀着锐利的寒光。
谢家的马车在下马石前停了下来,谢骞拨开车帘,长靴还没踩着凳子,早有相熟的同僚迎了过来。
“谢侍郎,不得了,罗云瑾那个阉人居然做了件好事”
谢骞目瞪口呆。
同僚扯着他下了马车,拍拍他的肩膀“河间府那边的奏疏送回来了,罗云瑾这一次竟然没有包庇周家,听说仁寿宫老娘娘大发雷霆,一大早赶去乾清宫哭闹,圣上十分头疼,只能命锦衣卫逮捕罗云瑾。”
谢骞脚步虚浮,心念电转,定了定神,面不改色,问“什么奏疏”
“你不知道”同僚和他勾肩搭背,走进宫门,压低声音,“罗云瑾勘核周家占地之事,他是司礼监的人,两宫都以为他会妥善处理这事,谁知道昨天奏疏送回来,罗云瑾上疏自劾了”
罗云瑾在奏疏中自己弹劾自己,请求嘉平帝将他下狱,他宁愿获罪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家侵占民田,义正辞严,铁骨铮铮。
奏疏送达通政司,通政司上上下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六部六科官员也瞠目结舌,负责抄写奏疏留下副本的给事中特意去洗了把脸,确定自己没有睡糊涂。
同僚啧啧了几声,道“连阁老都把奏疏要过去看了几遍才敢相信你说罗云瑾这是怎么了”
谢骞袖中的双手微微发颤,强笑着道“许是他不忍看农人被周家欺压。”
同僚冷笑了一声“别说这些俏皮话了,罗云瑾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得罪老太后我看他是沽名钓誉,想借着这事宣扬名声。”
谢骞笑了笑。
两人并肩走进值房,谢骞心神不宁,找同僚打听罗云瑾的奏疏现在在哪里,同僚道“早就送到乾清宫去了,圣上让人扣下奏疏,听说锦衣卫已经赶去河间府抓人了。”
说着一笑,“锦衣卫缇骑就是罗云瑾的走狗,他们哪里是去抓人,我看更像是去接人。”
谢骞坐回自己的书案前,随手拿起一份文书,草草看了几眼,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慢慢归于平静。
罗云瑾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