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女子待字闺中,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总要有一两样会的,女红针线不要求精湛,关键时候也要拿得出手。
她在山上无人教导,也没有富余的钱银去买那些东西,只看着庵堂内的杂书,懂了点岐黄之术的皮毛,天气好时跟柳儿两个去山里摘点草药木料,玩儿一样自学调香。
今天马车上柳儿说她身上带着松香,大约就是昨日沾上的。
若是寻常大家闺秀,这个回答肯定不能让人满意,太皇太后却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咱们这样的人家,不需要像别人一样,这个要学那个要沾,还要伺候的人做什么?看点书明些事理,养养性子最重要。平日里都看什么书?」
薛静姝挑着说了几本,其中有佛经,也有药经。
太皇太后笑道:「你这小姑娘,看的书却和我这老太婆差不多,也是你我有缘,日后你便多进宫来陪陪我,咱们也论论经。」
薛静姝正要回话,殿外传话的内监忽然高声道:「皇上驾到——」
她心头一跳,记起慧香的话,从绣墩上起来,垂首跪在地下。
屋内无声无息跪了一片,只有太皇太后仍坐在上首。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跨进殿里来。
薛静姝低着头,只看见一双绣着金龙的皂靴从她身边经过,带来屋外一丝寒意。
「起吧。」皇帝目不斜视越过众人,来到太皇太后座前行了个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今日感觉如何?」
薛静姝站起来退到一旁,没有再坐。
太皇太后招招手,让人给皇帝搬座,一边笑道:「许久没有这样精神过了。」
巧嬷嬷在旁大着胆子插嘴,「太皇太后今日足足用了一碗珍珠米粥,又在殿内走了一盏茶时间,精力看着还很足呐。」
「哦?果真如此,李太医当赏。」
太皇太后往地上看了一眼,「我看和太医无关,来来去去吃的还是那些药,没见哪个真有华佗在世的本事。我呀,就是心情好,心里畅快了。」
她为何高兴,皇帝心里一清二楚,此时他才跟着看向站在边上的薛静姝。
太皇太后忙道:「皇上可知这位姑娘是谁?」不等皇帝回答,又道:「她就是承恩公嫡次孙女,说起来,还是你的表妹。」
薛静姝见他们提起她,只得又上前跪下,「臣女薛静姝,拜见皇上。」
太皇太后道:「快坐下,自家人不必多礼。」
薛静姝再次坐回绣墩,她能感觉有好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的,审视的,评估的,不一而足。
这让她觉得如芒在背,却又无可奈何,面上只得更加沉静。
巧嬷嬷见场面沉默,试探道:「老奴方才见太皇太后与薛姑娘说话,说得可投缘了,难得见您这样开怀。」
太皇太后笑道:「这孩子乖巧,对我胃口。皇上你方才说要赏李太医,若真要赏,我看该赏你表妹才是!」
两人这样唱和,皇帝不想抹了太皇太后的面子,便道:「薛姑娘想要什么赏赐?」
薛静姝忙轻声道:「太皇太后慈爱仁和,万金之躯自有天佑,臣女不敢居功。」
太皇太后道:「傻姑娘,我给你挣了个赏,你还不要,须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啦。」
薛静姝嘴角噙笑,只是摇头。
太皇太后便道:「赏赐可以不要,不过皇上,你和你表妹是初见,这见面礼可不能省,是不是?」
皇帝知道太皇太后无非是要他表个态,表明他对面前的女子满意,并且通过赐礼,让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他对她的满意。
皇帝对此没什么异议,本来这名女子能够站在这里,就是他对太皇太后退让的结果,既然已经退让,那这表面功夫不妨做到底,权当让这唯一与他亲近的长辈高兴。
他冲身后的内监道:「拟旨,赐承恩公嫡次孙女,珍珠一斗,宝石一匣,玉如意十柄,锦缎二十匹,金百两。」
那内监快速记下,又躬身退了出去,显然是去开库准备了。
薛静姝只好赶紧跪下,「多谢皇上。」
皇帝摆摆手,让她起来。
这赏赐於皇家来说,不算厚重,可单单作为见面礼,又着实不薄。
太皇太后对此心满意足,她久病未癒,强撑着说了这许多话,眼下精力就有点不足了,又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掩饰疲态,「好了,我也累了,不留你们,皇上,你替我送送这孩子吧。」
说着不等皇帝说什么,又对巧嬷嬷道:「阿巧,扶我去休息。」
皇帝道:「皇祖母好好休息,孙儿改日再来。」
薛静姝站起来行了一礼,见太皇太后去了后殿,皇帝又往外走,她想了想,只得低头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