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回家
两人用过早膳,谢蓁去内室洗澡,浴桶放在百宝嵌花鸟纹曲屏后面。屏风不大,勉强能挡住她的身影。
她除下衣服,坐在水里把浑身上下都搓洗了一遍。
因为一会还要回娘家,不敢洗得太慢,匆匆洗完后便站起来,往旁边一看,发现自己忘记带衣服进来了。她只得重新坐回去,叫一声檀眉:「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檀眉正站在外面,闻言忙应一声,转身就要去拿衣服。
严裕早就收拾好了,此刻正坐在外面的黄花梨玫瑰椅上,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地等人。
檀眉行事匆忙,颇有些冒冒失失,找到谢蓁的衣服后便飞快地跑去送给她。奈何路上左脚绊右脚,踉跄两步,不甚把谢蓁的橘红色肚兜掉在地上。一阵风起,肚兜正好飘到严裕脚边。
他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弯腰拾起来一看,一张漂亮的脸红又红又白。脑子不安分,一想到谢蓁正在里面洗澡,便觉得胸口有一股气血翻涌而上,直冲到天灵盖。他掩唇轻咳一声,把肚兜递给檀眉,「快送进去。」
檀眉恍然大悟,道一声:「婢子失礼。」忙走入内室。
最后是谢蓁嫌那肚兜弄脏了,让檀眉从柜子里重新拿了一件。她当然不知道那是严裕碰过的,没时间训斥檀眉,换好衣服梳好发髻,便匆匆踏上回定国公府的马车。
大抵是刚洗过澡的缘故,谢蓁身上透着一股水雾,坐在她身边都能感觉到清爽。走得匆忙,她一边坐进来一边往身上点香露,那是她最常用的荷香,轻轻点在脖子和手腕上,便会透出清雅馨香。
不一会,整个马车里都是这种香味。
她倒不避讳严裕,他坐在旁边,她就跟看不到他一样。
马车里除了她们,还有双鱼双雁二人,一路上马车走得很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严裕假装随口问道:「什么香?」
她盖上瓷塞,言简意赅:「荷花香露。」
经她提起,他才想到太子捡到的那条手帕,上面也有这种香味。正是因为这种香,才会让严韬对她念念不忘,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日后别再用这种香。」
谢蓁抬眼看他,那眼神明显在说:关你什么事?
严裕也知道自己要求无理,但他开不了口解释,於是偏头口是心非,「我不喜欢这个香味。」
谁知道谢蓁轻轻一笑,像夏日一天天绽放的睡莲,毫无预兆地盛开出美丽的颜色。「你不喜欢没关系,我喜欢就好了。」
说着斜倚在缎面妆花迎枕上,闭上眼小憩,不再理会他。
马车里有丫鬟,他不好说太跌份儿的话,即便憋得一肚子火,在看到她睡容的时候,也都默默咽了回去。她是真困了,没多久便睡得死沉死沉,趴在迎枕上东倒西歪,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严裕看不下去,只好坐过去,扶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到自己身上。
她听话得很,枕着他的肩膀一点怨言也没有,没多久,枕着枕着就滑上他的胸口。他伸开双臂,把她纳入怀中。
马车停在定国公府们口,谢蓁被人敲了敲脑门,一个讨厌的声音响起:「醒醒,到了。」
她缓缓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严裕精致的脸孔。她睁着大眼迷茫地看了看左右,这才恍悟自己居然倒在他怀里,立即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爬起来,抿了抿鬓角,别别扭扭地解释:「我睡着了。」
严裕没想到她居然会心虚,觉得稀罕,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他指指胸口上的浮水印:「一会若是被人看到,该如何解释?」
她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耳朵粉粉嫩嫩,声音又轻又小,「不知道。」
严裕薄唇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把她这模样爱到了心坎儿里,「你枕了我一路,不跟我道谢么?」
她掀起帘子就要下去,双鱼双雁在心里替自家姑娘捏一把汗,这都到家门口了,可千万别吵起来啊……好在谢蓁只是走下马车,等严裕下来后,再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入府邸。
路上严裕似乎心情颇佳,没再板着一张脸。
谢蓁步子小,他长腿步阔,没一会两人之间就拉开好一段距离。他自己没察觉,兀自走了一段路,一回头,才发现谢蓁竟已落后十几步。
他站在原地等她走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怎么走这么慢?」
谢蓁平静地说:「我走不快。」
严裕看一眼她的腿,大概觉得可以理解,改口又问:「那为何不叫住我?」
她牵着裙子上台阶,站在三层石阶上,还是没有他高。她回头看着他:「我在等你自己发现。」
说完,踅身走在前头。
严裕无话可说,但是后面果真学聪明了,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走在她旁边,考虑到她的情况,还故意把步子迈得小一点。他问她:「你这七年里,就没长高么?」
说起这个话题,谢蓁便积郁难平,她狠狠嗔他一眼,「我当然长高了,你看不到么?」
是么?严裕眼神里明显透出疑惑,她看着仍跟小时候一样。「以前你总是比我高。」
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走在前头不吱声。
严裕慢吞吞跟在她后面,心血来潮,伸手在她头顶比了比,正好到他的胸口。谁知道这一幕正好被她抓个正着,她突然回头,恼羞成怒地说:「你别得意,我哥哥比你还高!」
他一愣,这才想起她还有一个极其护短的哥哥。
两人磨磨蹭蹭总算来到堂屋,屋里围了一大圈子人,定国公府的人听说六皇子要带皇子妃回来省亲,一大早便起来等候了。如今听下人说两人已到跟前,忙到门口迎接。
严裕和谢蓁并肩走来,定国公带着家人行礼:「老臣拜见殿下,拜见娘娘。」
谢蓁见他和爹娘要给自己行礼,哪里受得了,眼眶一红就冲上前去,「祖父是要折煞我吗?您不许拜,阿爹阿娘也不许拜!」
冷氏和谢立青站在定国公后面,眼里既是含笑又是酸楚,最终化成一句:「羔羔回来了。」
定国公和二房有了谢蓁的特赦,可以免於行礼,但是其他几房的人没听到她说不用拜,只得向她和严裕欠身行礼。大房的人笑得多少有些勉强,自己闺女尚未嫁出去,谢蓁排行比谢莹小,居然嫁得这么好。
回家之后,谢蓁与爹娘兄妹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她一会儿缠缠冷氏,一会儿抱抱谢荨,分明才两天不见,就像分别了十几年一样。
冷氏说她嫁人了,应该有嫁人后的样子,可是她骨子里还是个孩子,腻在冷氏怀里说几句好听的话,便轻轻松松糊弄过去了。严裕在外面陪着定国公和府里的男人说话,谢蓁便和女眷来到西厢房,两人分开以后,她便更像撒欢儿的野羊羔,不必再绷着装着,可以肆无忌惮地笑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