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拔庆元忽然伸手,将她的琉璃镜摘掉。崔季明眼前一下子一片模糊,忽然慌了:「哎?干嘛要摘?」
贺拔庆元揣进怀里,皱眉道:「难道你要一直依靠这种身外之物么!我以为这几个月,你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如履平地,就算不要旁人扶着,也能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这就是你的没有生疏?!」
他变得出奇严厉,崔季明只好点头:「没有琉璃镜,我应该也可以。」
贺拔庆元猛然一截棍朝她面上打去:「是你必须可以!」
崔季明猝不及防,躲得慢了半分,额角差点被刮到,她连忙叫道:「阿公!不要打脸啊!」
贺拔庆元毫不犹豫的反手一甩,那棍直接朝崔季明侧脸打去,崔季明哪里想到他动作如此迅猛,一棍砸在了她右脸下颌骨边,力道大的她直接仰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崔季明坐在地上,满嘴血味,吐了半口血沫,感觉半张脸都麻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贺拔庆元怒道:「我知道你是女子,我可以不打脸,别人也会这样谦让你么?!」
崔季明抬起头来,贺拔庆元又是一棍当头劈去:「战场上,别人也会看你坐在地上等你起来么?!我曾经怎么教你的,这才几个月还真就还给我了?!」
一阵劲风袭来,崔季明心知受了这一击指不定能骨裂,连忙在地上狼狈滚开,小腿却仍然受了这一击,痛得她登时叫出声来。
贺拔庆元怒道:「还不快爬起来!你手中没有兵器么?不知道反击么?!你要我不要放弃你,这就是你回应我的结果?!」
崔季明觉得自己的大牙都被打的牙根出血,眼见着贺拔庆元比这些年任何时候都严厉冷酷,连忙拿起长棍起身。她反手朝贺拔庆元的人影上击去。
这段时间的训练,她用起棍来彷佛是在用自己的手臂,对於棍身力量的把控极其细微娴熟,她居然避开了贺拔庆元的防御,棍尖一下子打在了贺拔庆元腰上。
他早些年就受过伤,又在牢内磋磨了一个多月,崔季明力大无比,他登时闷哼一声。
崔季明一听,连忙收手,贺拔庆元却强忍着痛,横棍一扫,打在崔季明肩上,用了十成的力道,崔季明虽然结实,却骨架细长,下盘没有站稳,人飞了出去。
贺拔庆元可不是她遇上的龚爷、灰衣人,他是三军主帅,纵然年纪大了,也是刀尖上滚了四十年不掉脑袋的神话,崔季明重重落在地上,侧脸蹭在地上,脑袋撞上了旁边的棍架。砰的一声,撞得她脑子嗡的一片空白,两耳内尖锐的耳鸣,一抹脸,抹掉两行鼻血,她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贺拔庆元道:「你眼瞎,与我有何关系,我可有收手?!而我如今在武场上是你的敌人,难道你打仗的时候也会怜悯对手受伤么?!」
崔季明长棍脱手,她慌张的在地上乱摸,贺拔庆元也没想到这丫头的确水平见长,这一下的确够疼,他扶着腰稍微喘了一口气,崔季明已然摸到了长棍,反手抓住,空中一盘,发出一声划破空气的锐响朝他劈来,贺拔庆元侧身避开锋芒,却不料崔季明极快地找到了曾经在万花山持刀的感觉,她紧闭双眼,棍身反手一转,接着朝贺拔庆元击去。
贺拔庆元看崔季明两道鼻血怪可怜的,细长的手指却坚定无比的抓住了长棍,动作迅猛再不犹疑的朝他击来,心下也终於有了些欣慰。
崔季明显然比小半年前从西域回来时武功进步许多,她指尖的茧比以前更厚,衣袖里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满是匕首细细的划痕,她吃过多少苦,贺拔庆元心里也明白了些。
他也高兴,这孩子像他。
他也惶恐,怕是连后头的路也像他。
贺拔庆元自是不可能在她手下吃亏,一招顶住她的棍,抬脚踹去,崔季明第一次知道她军武出身的阿公打架还会用脚,蹬在了肚子上,痛的倒退两步。
贺拔庆元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崔季明连吃几下,被打的活像是热锅盖上跳舞的老鼠。
贺拔庆元:「你以为你能赢过很多人就够了么?你以为你只要在进步就足够了?!别在这里自我满足!你不论变得多强,总有人能将你拉下水!你以为只是每天练几个时辰,平时再去四处花天酒地也无所谓了么?!说过的想杀他,若我不插手,你要几年才能杀得了他?!」
崔季明慌了:「阿公,什么花天酒地那都是传言,你知道的,我也不是——」
贺拔庆元怒笑:「传言?!那这传言也够真实的!」
崔季明:「阿公!我又没有作案工具,酒我现在也戒了不少,真的——」
贺拔庆元:「挨着打,还有力气辩解!」
崔季明简直百口莫辩:「阿公你听我解释啊!」
她一阵慌手忙脚,两人过招片刻,一会儿便跟蹬腿的蚂蚱似的瘫在了地上,鼻血不要命似的往下淌,被打的堪称鼻青脸肿,大口大口的喘息。
贺拔庆元也没少吃她的棍法,肋下好几处都快被打青了,一把年纪也是有些吃力的喘着气。他缓缓蹲下去,抓着崔季明的衣领,逼她抬起头来,道:「丫头,你既然不打算做回女郎,就要比别人努力千倍万倍才行。若当你有一日做到将军、成了司马,位高权重,会有更多眼睛贴在你身上。」
崔季明吃力的抬眼看他。
「一旦你被发现是女子,可能你什么都没做错,曾经十几年的功绩与努力也会被完全否定。」贺拔庆元道:「你既然选了,就一定不要再有半分犹豫和懦弱。」
崔季明愣了一下,咧开一个笑容:「阿公还是没放弃我。」
贺拔庆元:「就算我放弃你,但你没有放弃自己,也不会改变什么。」
崔季明从地上爬起来,拿起回廊栏杆上搭的软巾,随意抹了一把脸,对贺拔庆元道:「听说颉利可汗病重,他膝下几位特勒也似乎想攻打三州一线。毕竟贺逻鹘之前占有西域,得到大量部落支持,在突厥的势力地位一下子也不一样了。或许其他的特勒也想通过攻下西北,来给自己夺得先机。」
贺拔庆元道:「他们的确是不太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若是来攻打的话,来的肯定是伺犴。贺逻鹘没有太多带兵经验,他自己怕是也知道西域拉拢的部落不过是乌合之众,不会用刚到手没捂热的兵来送死。」
崔季明道:「听闻言玉被贺逻鹘拉拢,贺逻鹘在突厥位置也不算稳固,若是我们能使计,让贺逻鹘被伺犴与夷咄针对,造成突厥内乱,或许这场战役会更容易解决。」
贺拔庆元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倒是知之甚广。」
崔季明:「阿公,若是伺犴真的来攻打三州一线,您能带我去么。我知道自己不能上战场,但我想找个办法,引出言玉。就算杀不了他,也要他的主子在突厥展不开手脚。突厥在颉利可汗年轻时民风淳厚,政令质略,但如今内政由夷咄把持,变更旧政,重税烦苛,百姓等级森严,去年咱们南地有冻灾,突厥也收冻寒天气影响深重。如今看起来大邺虽然也似乎有些混乱,但对方也不比我们好多少,若是能一击成功,引得突厥内乱,必定能够事半功倍。」
贺拔庆元望着她,伸手将袖中的琉璃镜给她戴了回去:「你能想到这些,的确是有想法,的确是,若是真的狠一点,我们可以借刀杀人。但你阿公如今需要一场胜仗,来振奋西北的士气。这些事情若是做多了,再被小人抓着把柄,那我也是承受不起了。」
崔季明:「有人想迫害阿公,我们自然也要查。不过我认为很可能是言玉……」
贺拔庆元:「丫头,我没法带你去。我说过要你不要再来贺拔家了,不是空话。你是我教大的,我看着你从那么一点点长大,看着你掉牙,看着你头发留长,我又怎么舍得说要不见你了。但根据我所说的,你或许还不明白,但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了吧。」
崔季明身子微微一颤。
贺拔庆元道:「你阿耶也有苦衷。好好读书,突厥的事情,不要总想着插手。」他说罢起身,崔季明望着他背影道:「阿公,那我以后还能来这里么?府上没别人,开一次火多不容易啊,我来,也让那厨子有点用武之地。你就算不让我来,我也会爬墙跳进来的!」
贺拔庆元回头,无奈的笑道:「休沐可以偷偷来,别叫那些八只眼盯着别人的家伙看到了。我叫那厨子给你多煮点羊肉。」
崔季明笑笑正要开口,却看着管家一路小跑过来,看着崔三鼻青脸肿吓了一跳,嘴里的词儿都忘了一半。
贺拔庆元问:「怎么了?」
老头子管家半晌道:「国公爷,蒋深来了。」
崔季明一愣,她与贺拔庆元几乎是拔腿就往主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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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殷胥翻开了《把妹宝典》,上写给心仪之人讲污而不下流的黄段子,或许能收获美人羞涩一笑。
於是九皇子命耐冬收集段子,记作小纸条,带去了弘文馆。
殷胥:崔季明,跟你出个脑筋急转弯。
崔三:啊,说啊——
殷胥:(偷看纸条)有一天,一男子觉得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就在森林里面裸睡,一个采蘑菇的小女孩提着篮子走到森林里采蘑菇。小女孩:「1个,2个,3个,4个,5个,5个,5个,5个……」 此男子心情畅快。翌日又到森林里面——裸睡,一只小熊在森林里采蘑菇,小熊:「1个,2个,3个,4个,5个,5个,5个,6个,7个,8个……」
崔三:……亲爱的,我第一次听这黄段子的时候,还是小学四年级的夏天,那时候冰棍儿还卖五分钱。
殷胥:(反倒一脸懵比)哎?等等……这个段子黄么?
崔三:……我给你采一采蘑菇,你就知道黄不黄了。
殷胥:(被推倒)????
翌日,《把妹宝典》补充了新的词条。
「温馨提示:若与对你有好感且污力滔滔之人讲黄段子,有被反艹的风险。——桶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