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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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花一夜之间,从放羊西施变成了楚王失散十七年的女儿。
而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陈梅卿,千里迢迢从山西临汾赶到湖北武昌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恢弘的楚王府位於高观山南麓,坐北朝南,整整占去了半座武昌城。王府四周垒石为城,城墙高二丈九尺,府内遍筑宫室,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不啻人间仙境。
此刻陈梅卿畏畏缩缩地站在王府的正门下,抬头望着门匾上巨大的「镇楚门」三个字,仍然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偏偏身边却有内监不失时机地提醒他:「陈官人,快请进吧。」
陈梅卿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跟着内监走进楚王府,几番云里雾里,才算进入了枣花的香闺毓凤宫——枣花如今已不再是枣花,她已是楚王的女儿朱蕴娆。
陈梅卿晕晕乎乎地看着端坐在绣榻上锦衣华服的美人,因为初来乍到,枣花身上的衣服都是新裁的,崭新的袄裙顺着坐榻舒展开,让她看上去像一只花团锦簇的禽鸟,当然,她如今的确是住进了金丝笼子里。
「夫君,你终於来了!」珠围翠绕的美人光彩夺目,艳丽的脸庞非但没被珠光宝气夺去神采,反倒锦上添花美得慑人。
陈梅卿一见她这副德性,越发腿软:「我的小姑奶奶,现如今你进了王府,话更不能乱说了!」
「我怎么乱说了?爹爹把我养大,就是为了给你当媳妇的,跟我是谁生的根本没关系!」朱蕴娆撅撅嘴,忽然笑着问陈梅卿,「夫君你渴不渴?我替你叫杯茶来。」
说罢她敲了敲绣榻旁的小金钟,唤来一名侍女,命她为陈梅卿看茶。
陈梅卿看着她指挥若定的做派,不由愣着神感慨道:「看来你适应得挺不错啊,我还以为你会不习惯呢……」
「不适应还能怎么办?」朱蕴娆耸耸肩,又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在这里谁也帮不了我。」
她的话让陈梅卿心中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於是借着一盏清茶的功夫,他在肚子里回顾了自己与朱蕴娆十七年的孽缘,只觉得人生如寄、世事无常。
十七年前,他跟着爹在山头放羊,在羊圈旁救助了一位临盆的孕妇。陈老爹从孕妇手中得了一块上好的玉佩,终於让一向悭吝的他花了半扇羊,请来个稳婆替孕妇接生。孕妇诞下女婴后便撒手人寰,於是那个女孩在陈家长大,也不知被陈老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从此立志要嫁给他做媳妇,害得他自从在临汾县衙做了县丞之后,不惜常年在外流连青楼,成了有家归不得的浪子。
岂止人算不如天算,陈老爹某天突发奇想典当了玉佩,被平阳府的官兵找上门,才知道湖北的楚王府已经寻找这块玉佩的主人寻找了十几年。玉佩的图样早在十多年前就已分发到各地当铺,若不是掌柜细心认出来,只怕楚王府里那一段往事仍会尘封在岁月中。
当年陈老爹一家救助的孕妇,原本是楚王府的侍女。她与年轻的楚王朝夕相处情愫暗生,偏偏在珠胎暗结的当口,正值楚王大婚。王府太妃得到消息,勃然大怒,侍女迫於淫威私自出逃,前往山西投亲,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
想到此陈梅卿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望着自己很傻很天真的妹妹,真心替她捏一把冷汗:「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没人欺负你吧?」
陈梅卿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当初楚王发了狠心地寻找枣花的母亲,不过是因为初恋情深,这么多年过去,再浓的情分也会被时间冲淡。如今虽然他收留了枣花,还按照楚王一支的字辈,将枣花的名字改作朱蕴娆,可朱蕴娆却已注定无法拥有郡主的名封——她是楚王娶妃前由侍女孕育的孩子,所以只是一个滥妾之女,身份与庶民相同。
何况楚王府上下几千口人,一个比一个势利,别说她一个小小的私生女,就连堂堂的楚王朱华奎,如今都被宗族里那帮不省心的人逼得焦头烂额……想到此陈梅卿猛地一凛神,意味深长地低声问朱蕴娆:「你可知我为何千里迢迢地赶来武昌?」
「为了娶我呗。」
「噗……」陈梅卿一口茶喷了老远。
「我已经向父王请婚了,」朱蕴娆眯着眼笑道,「如今有皇帝保媒,看你还能往哪儿逃!」
这丫头……果然一点长进都没有,一瞬间陈梅卿错觉自己是羊入虎口,连肠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