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瞬间从手中滑落,齐雁锦狠狠握紧了拳头,面色铁青地怒叱:「一派胡言!小产这种事,人命关天,那孕妇岂肯陪你去做?」
跪在堂下的皦生光吓得浑身一颤,赶紧替自己辩白:「大人明察,学生所言句句属实。那孕妇当然不会自愿去做,所以我让同谋提前骗她喝了堕胎药,之后再领她上街,算准了时机将她往马车上推的……」
原本端坐的人这时霍然站起身,皦生光看不清他的脸色,却能看到那陷於黑暗中的身影正在簌簌发抖,好半天才听见他问:「你的同谋一共有几个人,都是什么身份?」
「只有一人,就是粉子胡同秀春楼的马虔婆。」皦生光嘶哑着嗓子回答,「十月我因事离京,在回北京的路上,在一间客栈偶遇那孕妇,见她容貌绝色又是孤身一人,便动了算计她的心。恰好那天我曾在路上碰见了正在投店的马虔婆,与她聊了几句,得知她要往扬州采买姑娘,於是当晚我便找到她,与她合谋赚这妇人到手,事成之后她会给我三百两银子。」
齐雁锦咬着牙听他供述,气得浑身发冷:「那么后来,你们为什么又改了主意?是不是因为知道她怀了孕?」
「也不是,青楼里对付怀胎的办法多了,哪怕最后生下来,那孩子也是有用处的。」皦生光不敢隐瞒,气喘吁吁地解释,「我们之所以改了主意,是因为那孕妇手里的路引出自巡抚衙门,怕她和官府的人有牵扯。以她的姿色,做粉头必然会成为花魁,将来冲早要接触到权贵,倘若她挟恨报复,我们反受其害。偏偏她又有身孕,没法卖给富家做妾,我才临时有了这个主意。」
於是这一刻,血淋淋的真相曝於眼前,堂上的齐雁锦终於从暗处缓缓走出来,面若冰霜地现身於灯火之下,冷酷、威严,浑身挟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他改换了装扮,身上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手持一根铁棍,一步一步走向皦生光,金属的棍子摩抆着地面,拖出一道刺耳的噪音:「很好,现在是最后一个问题,当时你推她,用的是哪只手?」
皦生光怔怔地望着齐雁锦,没有开口回答,右手却下意识地抬了一抬。这时迎面忽然刮来一道冷风,紧跟着左耳边传来一阵剧痛,他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齐雁锦伸脚踩住了自己的右手。
「大人,大人……」皦生光目光呆滞地嗫嚅,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雁锦手里的铁棍便带着一股邪风挥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他右手臂正中的关节上。
只听喀嚓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皦生光耳中,而他手臂上的肌肉因为脱离了骨骼的支撑,竟然自发地向肩头收缩,整条手臂比从前活活短了有四、五寸。
一阵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惨痛,让皦生光意识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人废掉,他躺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冷汗瞬间如雨,浸透了他的囚衣。
这种断人手骨的方法,最快速也最有效,齐雁锦完全是第一次尝试。他没料到人的骨头会那么硬,竟然震得铁棍嗡嗡作响,几乎将他的虎口撕裂。於是他喘了一口气,用铁棍指着皦生光乱挥的左手,哑着嗓子警告他:「你再叫疼,我就打断你的左臂。」
皦生光顿时倒抽一口气,硬生生地将惨叫封在了喉咙里,只是惊恐地瞪着齐雁锦,浑身战栗。
「听着,你若再敢对我撒谎,我就照着这样,一次断你一根骨头,」齐雁锦气喘吁吁地盯着他,低声道,「十一月月初,你为了敲诈内阁大学士朱赓,撰写了一篇《续忧危竑议》,印出来丢在他的府邸门前,从而一手策划了妖书案,可有此事?」
皦生光张着嘴巴却叫不出声,只能拚命地摇头,这时齐雁锦却将手里的铁棍高高举了起来。
皦生光被吓得魂飞魄散,无论怎么摇头也不能阻止齐雁锦,直到最后一刻才像意识到了什么,万念俱灰地点了点头。
这时齐雁锦终於停住手,满意地看着仰躺在地上的皦生光,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很好,记住你现在招认的所有罪状,今后若有改口或者抵赖,我会再来找你算账。」
他信誓旦旦地放话威胁,令皦生光浑身一激灵,空洞的眸子里再度盈满恐惧。
然而齐雁锦已懒得再看他一眼,只是当啷一声丢掉了手里的铁棍,转身缓缓地走出了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