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众人顿时悚然,盯着那人追问,「元凶到底是谁?」
「据说,是顺天府的生员皦生光,」那人一脸兴奋地回答,「他捏造了《续忧危竑议》,目的是敲诈朱大学士,却没想到这事会闹得满城风雨。近日他在狱中不堪折磨,全都招认了!」
「哎呀,这人我认识,的确是个狡诈险恶之徒!」一旁的举子恍然感叹,扼腕道,「此案牵连甚广,若元凶真的是他,可害了多少好人!」
「没错没错,」在座众人纷纷附和,「沈首辅、沈次辅、郭大学士、吏部刘尚书、礼部郭尚书……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结果查到最后,竟是被一个小小的生员给捉弄了么?」
「我看未必,」这时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就见一名举子仰着脖子干掉杯中酒,面露鄙夷道,「厂卫和五城巡捕衙门倾巢出动,最后只揪出这么个人来,哼,我看只怕是替罪羊。」
「嘘,慎言。」一旁的同伴慌忙制止他。
一时堂中静默下来,就听见屋外的爆竹声越发响亮。陈梅卿不动声色地喝了一杯酒,这时凌烟阁外忽然响起一片欢声笑语,直到龟奴喜滋滋地进堂报信,众人才知道是间壁秀春楼的马老鸨前来串门。
须臾之后,只见那马老鸨穿着一身花团锦簇的礼服,满面春风地进门向众人道万福。在座的举子只是敷衍地与她调笑,唯独陈梅卿盯着那老鸨的发髻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变了脸色。
於是就在马老鸨忙着阿谀奉承,与人周旋之际,座中却有一人忽然站起身来,望着她笑道:「这位就是秀春楼的妈妈么?」
马老鸨听见呼唤,连忙定睛一看,见是一位俊俏的官人,不由笑道:「正是老身,官人一表人才,但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姓陈,」陈梅卿微微一笑,故作风流地瞥了她一眼,嘴里不正经地打趣,「我看妈妈风韵不减,您那秀春楼里的姑娘,只怕更是国色天香吧?」
「哎唷,官人夸奖了!」马老鸨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我那儿的丫头,一个个木头桩子似的,也就勉强能看罢了,怎比得上凌烟阁里的姑娘,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不过官人若是在这里没有相中的,倒不妨去秀春楼里看一看……」
「哎,你这老虔婆,当着老娘的面还敢抢生意哪?」凌烟阁的老鸨立刻掐着腰笑骂,「狗攮的老货,还不快滚!」
「嘿,姐姐这话就错了,」马老鸨拊掌笑道,「凡事讲求个缘分,这么多人里只有陈官人找上我,这就是缘分到了。」
众人瞬间发出一阵哄笑,陈梅卿却神态自若地离座,伸手勾住老鸨的肩头,笑嘻嘻道:「今天我来冲一步,相中的姑娘都已经有主了,我也不愿夺人所爱,倒不如我跟着妈妈去一趟秀春楼,说不定缘分就到了……」
「正是如此!」马老鸨喜不自禁,立刻应承下来,又好生哄了凌烟阁的老鸨几句,这才领着陈梅卿出了门。
这时烟花漫天,爆竹声如炸雷一般响彻天际,长长的粉子胡同随着烟花的光亮忽明忽灭,马老鸨殷勤地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对陈梅卿笑道:「听陈官人的口音像是山西人,但不知家乡是哪里?」
「山西,临汾。」陈梅卿一字一顿地回答,在看见马老鸨忽然刹住脚步时,瞬间猛冲上前将她按在墙上,顺手拔下她发髻上明晃晃的赤金簪子,厉声喝道,「说,你这簪子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