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舜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仍然站着不动。
乐山嗫嚅着唇,正要再次开口。就听萧舜钦飘渺低沉的声音传来了进来:「陪我出去看看。」
「哦?」乐山压下心中的惊诧,回头示意乐水跟上,主仆三人收拾停当,一路慢慢悠悠的朝拥挤不堪的天街上走来。这条街是城中最宽阔齐整的大街,两侧住的多是高官贵胄,从早到晚,一直车马喧嚷。又因着直通王宫广场,故被人们称这天街,又称王街。
三人艰难的走了一小段路,就见人群如潮水一般向前方聚集而去。
乐山忙扶着自家公子,生怕被人挤挨。乐水拉着旁边匆匆而过的中年男子问道:「这位大哥,前方有何热闹可看?」
那位中年男子一脸兴奋的说道:「快去看吧,我们的女王带着她的新宠来天街观灯了!」
乐水心下猛地一沉,飞快地看了萧舜钦一眼,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谁知旁边又有人好奇问道:「女王身边又换人了?」
那男子嘻嘻一笑:「早换了,我给你说……。」一帮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得热火朝天。
乐山十分不满的看了这群人一眼,小声嘀咕道:「公子,咱们走吧,别听他们瞎说。」
萧舜钦款款迈动脚步,那萧索落寞的身影渐渐融入了如潮的人流中,他脸上的阴影深深地隐藏在夜色之中。也许,有那么一天,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些市井百姓的口中,成爲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会和那些人共同拥有一个称号:男宠。这个念头让他万念俱灰。
乐山爲了安慰自家公子,勉强笑着说道:「公子您看,这陈国的变化真大,六年前我们初来时,这条街一到夜晚便静悄悄得没个人影,再看看如何这繁华气象。可媲美当年的大梁了。」
萧舜钦牵牵嘴角,脸上逸出一缕苦笑,陈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这个人又何尝不是!一想起她,萧舜钦的心便不由自主的一阵揪疼。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再进宫。自从那次探视归来,陈梓坤非仿佛将他彻底遗忘了一般。连对吴国用兵这样的大事也不曾让他参於。
转瞬间,建元三十二年的春天来临了。大地苏醒,河冰化开,浩荡的春风吹绿了陈国的山川原野。沉寂了一冬的国人又开始沸腾起来。春日大朝会上,陈王连发诏令,前三道全是关於兴修水利的诏令。
由谢善兼任河渠令,幷广招天下水工能才,征发几十万民壮前去魏地修筑河堤,开凿沟渠。
陈国庙堂的种种动向全部传到了晋国。晋王同朝臣们商议之后,最后断然决定:「今年先不修河渠。」他们的理由如下:兴修河渠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要聚集几十万民夫,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发生暴乱。更何况,大河也不是每年都有水患问题。有时一连几年甚至十数年都是风调雨顺。晋王的决定很快便传到了陈国朝臣的耳中。这些大臣不禁犹疑起来,朝会上,苏放忧心忡忡的提出问题:「君上,晋国如此做爲也不无道理,治水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而且短时间内未必见效。一旦事情有变,晋国趁火打劫,陈国又当如何?」
陈梓坤微微一笑,如金石一般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苏卿所言极当,但,本王之意却是:若要富国必须先富根基,陈国先前爲国土贫瘠狭窄所限,一直不能大出天下。如今得了中原膏腴之地,解了陈国之忧。但中原之地向来河患迭生,非涝即旱。若要旧魏之地彻底化入陈国,必须要疏解大河之患,开凿河渠。此次要虽然要耗费国力民力,但陈国尚能支撑。至於怕引起民乱,本王以爲只要举措适当,还是可以避免的。」
苏放忧容仍在,拱手再问:「晋国之事,我王如何处置?」
陈梓坤神色飞扬自信,一字一句地说道:「本王不轻言战事,但也不惧兵戈。他要战,本王随时奉陪。」
大殿上一阵岑寂之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山呼:「我王英明。臣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