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赵谦做梦了。
赵谦梦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庄严肃穆的藏书阁,藏书阁中,书架林立,佛祖菩萨坐於莲台之上,数百罗汉齐齐悬於空中,双掌合什,唇齿微动,梵音响彻天地。
而藏书阁正中间,静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娘子静月。
静月对着如此多的神佛,仍是面平如水,没有一丝害怕畏缩。
她静静的捧着那本经书,目光极为专注,似乎是在认真的看那本经书。
满天的神佛只是闭眼念经,没有一人去催促她。
过了好久,静月面前的经书攸的灰光迸射,然后耀眼的金光如浪潮般滚滚而出,一个灰色僧袍的老和尚在金光一跃而出。
众佛齐齐睁开眼睛,向着灰衣老和尚合掌致敬。
灰衣老和尚大声笑道:「辛苦诸位,历数恒河沙年,终於等来了第三十六位入墓人,我现在就接引入墓人进入神佛墓地。」
说罢,他双手合十,又慢慢分开。
一个灰色的小小墓碑在他双手之间慢慢显现,随着他双手间距离的加大,那墓碑也越来越大,渐渐的,墓碑上的白色字迹隐约可见。
赵谦定睛望去,却见上面写道:生於天地始,只葬有缘人。夫佛心至纯而无垢,灵台至净而无尘。历尘世而知悲欢,体人情而心不殆。善心发誓愿,舍身为众生,情不蔽心,欲不泯性者,能入此墓。墓者,生之死也,死之生也。佛法经义衍生其中,恶业罪孽尽消於此。此墓洞开日,万佛诵拜时。
赵谦刚刚看完,就见那白字尽皆化去,四个大字次递出现在墓碑之上:神佛墓地!
香花满坠,璎珞齐光。
众佛齐声诵道:「佛心至纯而无垢,灵台至净而无尘...」
在这悠扬的诵谒声中,静月缓缓走向那灰色的墓碑。
神佛墓地!
墓地,那是葬死人的地方啊。
赵谦一见静月要进入那墓地了,立刻就着了急,也管不得佛祖菩萨了,他张嘴就要大喊,可惜喉咙好象被什么塞住了一样,他根本发不出声来,他想跑过去拦住静月,可他面前似乎有着一层无形的墙,让他不得通过。
焦急不堪的赵谦只能无奈的看着静月,连头也没回的进入了那放着金光的灰色墓碑之中。
墓碑变小,金光退去。
静月已是消失无踪。
她走了,她真的离开自己了!
赵谦绝望的瘫软了下去,在锥心刺骨的痛中,流下泪来。
满天神佛顺次离去,只有释加牟尼佛和一位佛祖留了下来,释加牟尼佛似乎向那位佛祖说了句什么,看了赵谦一眼后,也微笑着离开了。
那位佛祖起身步下莲台,缓缓来到赵谦面前:「痴儿,你的慧根去了哪里?那墓碑上的字,你可看清了?」
赵谦一见这位佛祖,心中就想到了静月说过的那尊大佛,心中明了,这就是那位大佛了,立刻翻身跪在这位大佛面前,连连叩头:「师父,师父,静月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师父,求求您让她回来吧,我和孩子离不开她,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那大佛搀扶起赵谦,叹道:「痴儿,痴儿,静月自有静月的机缘,我也无力改变,你记好那墓碑上的字,不要忘却了。墓,生之死也,死之生也,死之生也...」他边念着这句话,边含笑从容而退。
墓,生之死也,死之生也。
什么意思?
赵谦心头一悸,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还未睁开眼睛,赵谦立刻向旁边摸去。
手,无力的落在了空空的床上。
赵谦紧闭的眼角,有晶莹的泪水慢慢渗出。
静月——
小尼姑——
轻浅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然后小赵忞清脆的声音在外面喊道:「爹爹,娘亲,起来了么?」
「君子守礼,你应该叫父王,母妃。」砚台那粗声粗气的声音纠正道。
小赵忞争辩道:「爹爹让我这么叫的,他不喜欢我叫他父王,我要不顺承爹爹的意思,那岂不是不孝了?你说是礼大,还是孝大?」
砚台琢磨了一下,似乎下了个总结:「百善孝为先,自然是孝大了,那你就叫爹娘吧。」
小赵忞得意的笑了,继续叫门:「爹爹,娘亲,开门呀,我要进来啦。」
哗啦,门被推开了,小赵忞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砚台又道:「不行,不行,你又失礼啦,你爹娘并没有允许你进来,你就进来了,失礼,失礼!」
小赵忞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赵谦了,大叫道:「还讲什么礼啊,我爹爹病啦!」
砚台还在那拽词哪:「事有轻重缓急,生死关头,也顾不得礼了...快把我放过去,我帮他诊诊脉!」
小赵忞摘下链子,将砚台放到赵谦的手腕上,砚台感觉了一番赵谦的脉象:「没事,脉象平和的很,一点病都没有。」
小赵忞趴在赵谦的头边,伸出小手轻轻抹了点赵谦眼角的泪水,伸到砚台面前:「还没事呐,你看,爹爹都疼哭啦。」
砚台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肯定不是疼哭的,我再细诊诊,脉象郁结,应是情伤五脏...」
小赵忞一把将砚台拎了起来,又戴回了脖子上,不满道:「刚才还说脉象平和,现在又说脉象郁结,你净瞎说,我不信你啦。」
砚台还要分辨,小赵忞将它往衣服里一塞,彻底让它不见天日了。然后抱着赵谦的胳膊使劲晃:「爹爹,爹爹,你怎么啦,哪不舒服啊?娘,娘,爹爹病啦,快来啊,娘...」
静月的离去,让赵谦心灰意冷,只觉得生无可恋。
哪怕是对着心爱的儿子,也再也无法激起半点活力了。
一听到小赵忞喊娘,赵谦的心更是凄楚万分,只恨不能抱了儿子,一起随静月而去。
正痛不欲生间,忽听得小赵忞「咦」了一声,惊奇道:「谁写的字呀?啊,好象娘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