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长枪收回,命令身后的兵士看护好温婉。
萧胤一伸手将坐在车撵上的容四拽了下来,将五花大绑的容四扔到了侍卫轻云的马背上,冷喝道:「左相大人,这个女人,我们先带走了。你的阵法,本帝很有兴趣闯一闯!」
姬凤离站在楼车上,重新拿起了几案上的各色令旗。
天空中浓云翻滚,凄冷的风呼呼吹来,似乎在哀悼这尘世间一切的凄惨。
就在萧胤将容四扔到轻云前上那一瞬间,凄风扬起了容四披散的头发,无法翻卷着,一张脸庞慢慢地显露了出来,下巴,塞了布条的嘴,高挺的鼻架,凄清的双眸,微扬的带着英气的眉,饱满的额头……
花着雨的呼吸忽然凝滞。
过了那么一瞬,她才乍然明白,让她呼吸凝滞的原因,是容四的脸。这张脸,花着雨觉得有些熟悉,很熟悉很熟悉。
这张脸和梦里常常梦见的锦色的脸很相似,这是锦色的脸………
锦色!
花着雨的凤眸一瞬间瞪大了,转瞬又微微地眯起。
这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难道说锦色没有死?
也或者,是她眼花看错了?
她想再看一眼那个女子,可惜的是,那一头散乱的发再次遮住了她的脸,她被轻云擒着已经伏在了马背上。
马蹄哒哒,萧胤已经带着他的兵马开始在阵中冲杀!
花着雨的心不可遏制地狂乱跳动起来。
她没有看太请楚,只是那么一瞬间,所以,她迫切地需要再看清楚那张脸。
非常迫切地……所有这些惊愕和疑问,在她脑中不过盘旋了一瞬间,电光石火间,花着雨动了。她策动胯下的骏马,哒哒地疾驰了进来。
此刻,花着雨的脑中是空白的。
战事激烈的战场,在她的眼中只是一片虚空。眼前厮杀的兵士,化为那一夜那皑皑白雪上的刺目红血,眼前的战鼓号角,化为锦色那一晚的惨呼。眼前,只有那个被轻云带走的背影。
她多么希望,那就是锦色,就是锦色。
身后传来一声大呼:「危险啊,宝统领!」。她却并没有听见,只是策马向前冲去。
锦色,如果真的是锦色,她从来没想到,她还会活着,她更没有见想到,她们竟在战场上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而且,这样的场面,和那一夜是何其相似。
那一夜,她被姬凤离的毒逼得全身无力,根本无力去援助。而今日,她再不能眼睁睁看着锦色有任何意外。
迎面一杆银枪刺来,枪尖微颤,耀眼寒芒凝成流线,晃花了人的眼眸。花着雨漆黑的眸色已经转瞬变得血红,或许那个女子,只是一个和锦色长得稍微像的女子。那脸上毕竟满是血污,她根本就看不太请楚的。但是,但有一分希望,她也愿意希望她是锦色。
花着雨枪尖一转,长枪在空中一扫,划出一道圈,只一招横扫,如夹风雷之势,十数人惨叫着落地。
再看时,花着雨已经一人一马,身影犹若流星,直直冲向了敌方军队之中。
姬凤离遥遥看到花着雨单人匹马闯到了敌阵之中,心中顿时一沉。他猛然挥动手中旗子,号角声起,号令花着雨退回。但是,花着雨却好似聋了一般,竟是毫无反应。
姬凤离无奈,再变旗令,南朝兵士的阵法转变,上百名南朝兵士涌上,想要将花着雨围住。
花着雨疯了一般,连着受伤了好几名己方的兵士,依然策马追了过去。
姬凤离伸手将手中的令旗交给身侧的蓝冰,冷声道:「一定要设法将北军困住,唯有这样,才能救出容四。」
蓝冰一向沉静的脸上,满是哀痛,他红着眼圈点了点头,接过姬凤离手中的令旗,郑重点头道:「相爷放心,我会全力指挥!」
姬凤离纵身从楼车上跃了下去,直接跃到了遂阳背上,朝着花着雨的方向追了过去。
近了近了,就快近了。
花着雨冲破重重包围,追到了抓着容四的马匹后面。
她一路狂奔,南朝兵士不敢去拦她,北军拦不住她,她这一冲,将南朝兵士的阵法都冲乱了。
手中长枪夹带着风雷之势接住了花着雨的袭击,一侧的两名兵士看到轻云根本不是花着雨的对手,眼眸眯了眯,挥剑便向锦色胸前刺去。显然,之前已经得了萧胤的命令,若是实在护不住,决不能让她被救回去。这一瞬,女子头上的发丝再次被风扬起,花着雨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眼前女子的脸庞。
眉眼口鼻,清清楚楚,确实是锦色,而她,显然已经被这一剑刺得有些昏迷。
「不要……」花着雨一声冷喝,就在此时,轻云手中的长枪已经到了花着雨面门上,花着雨根本顾不上躲闪,伸左手一把抓住直直刺向面门的枪尖,枪刃刺破了她的手掌,鲜血顺着枪尖慢慢地滴下。花着雨凤眸微微一眯,手臂顺势一震,一股内力沿着枪身直递过去,轻云执枪的虎口一震,手中的枪已经落地。
而她的右於长枪,同时向那两个兵士刺了过去。
就在这时,姬凤离一袭银甲的身影也赶了过来。
浩瀚黄沙,凛冽无尽。
银甲之外的白衣上,已经布满了点点血迹,煞为狰狞。然而,选狰狞都丝毫没希掩盖他一身清冽如雪的气质,一对黑眸掩映在浓浓眉睫下,闪耀着冷凝的寒光。
白影所到之处,北朝兵士纷纷落马。
左相姬凤离,终於在这一战,将自己隐藏数年的武功,展露了出来。
这一次的战事,是南朝和北朝史上最激烈的一次战事。也是这一战,北朝兵士终於败走,南朝兵士一直将北朝兵士追过了清明河,北朝兵士没有在清明河再做任何停留,便直接班师回朝。
粮草已无,且天气已经到了冬日。最起码,最近一年内,萧胤是再没有南下的实力。
阳关。
冬天是真的到了,塞北的风越来越冷。
花着雨站在容四,不,应该说是锦色的帐篷外。现在,她已经完全确定容四不是别人,就是她以为已经死去的锦色。
原来,上天还是慈悲的。
花着雨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的心情。
军医从帐篷内漫步走了出来,花着雨慌忙几步便奔到他面前,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她怎么样?」
军医抬眸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伤势有些重,能熬过今日便没事了」。
花着雨的心陡然好似沉到了深渊中,不会的,上天不会这么残忍,锦色不能再有事!她起身便要往里面冲,站立在门口的侍卫持枪一架,拦住了她。
「相爷吩咐了,宝统领不能进去!若是一定要进去,就别忙我们不客气!」侍卫冷冰冰地说道。
花着雨抬眸冷冷一瞥,眸中寒意忨摄人。
两个侍卫见列花着雨这般决绝,吓得连退两步。
帐门忽然掀开,姬凤离冷着脸走了出来:「她不会有事,你不用再担心。跟我来,到中军帐开会!」姬凤离冷然说道,负手离去。
中军帐内,王煜坐在大将军的位子上,姬凤离一袭白衣,坐在一侧的监军位子上。
帐篷内气氛极是肃穆,陆续赶来的将领们顿时心中一凛,忙按照军职高低一次肃容站立。
打了胜仗,就要班师回朝了,却不知又因何要议事。众将心中疑惑,却是谁也不敢问一句。
花着雨进到帐篷内,也是心中一惊,起步站到统领的位子。
「我军终於打败北军,收复了我们失去的城池,这是可喜可贺之事。回朝后,相爷和本将一定会符各位的战功亲明圣上,论功行赏。」王煜朗声说道。
众人心中慢慢地舒了一口气,都觉得心中稍微轻松了些。姬凤离冷然坐在椅子上,面上神情犹如冰雪覆霜,又若有烈火在燃烧,忽冷声问道:「王煜,如有阵前违反军令,不听号令指挥者,按军规该如何处置?」
王煜知悉姬凤离指的是花着雨,他有些为难,说起来,他是非常欣赏花着雨的,苦着一张脸,非常为难地答道:「相爷,阵前最忌讳违反军令,不听从指挥,凡有犯者,斩无赦!可是,若是有特殊情况的……」
「好!」姬凤离截断了他的话头,修眉凝了凝,再问道,「若是违反此军令的人, 恰好有军功在身呢?」
王煜心中顿时一松,方才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姬凤离有斩花着雨之意呢。如此看来,并没有,他刻意将惩罚说得尽量轻些:「那看立得功如何打,如果,对於战事的大捷有决定性的军功,那便最多打三十军棍!」
花着雨听着姬凤离和王煜的话,唇角慢慢浮起一丝冷笑,她向前跨了一步,直视着姬凤离:「末将今日有违军令,且误伤了几名自己的弟兄,还害得姬夫人差点丧命,就连温小姐也因此受伤,生死不明。末将肯定王将军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