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2 / 2)

凤隐天下 月出云 3655 字 1个月前

锦色忽然轻「啊」了一声,脸色煞白地挺直了脊背。

花着雨回首望去。

姬凤离就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苍白的脸隐在日光的阴影里,唯有眸底闪耀着奇异的灼亮,定定落在她的脸上。那样的目光,带着穿心刺骨的疼痛。那样的目光,又带着惊心动魄的深情,就那样,直直看着她。

他幽幽静静缓步而来,一步比一步走得快,最后,在她面前站定。伸手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似乎是用了平生所有的力气。紧紧抱住她,彷佛要用他的胸膛,作为囚禁她魂魄的牢笼。

花着雨紧紧贴在他怀里,只想让这一刻天长地久。可是小腹内忽然一阵剧痛袭来,像是有钢针在腹内剧烈翻搅,她痛得不停痉挛。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涔涔,浸透了重衣。

「宝儿,你怎么了?」姬凤离吓得脸色煞白,他惊惶地揽着她。

花着雨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喘息着说道:「离,我………我可能要生了!」

姬凤离愣了一瞬,似乎才明白她说得是什么。

「来人,备轿撵,让接生嬷嬷准备到桃源居待命。」他静静吩咐道,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慌乱。

花着雨身形一直窍瘦,这些日子随着他提心吊胆,身子极是羸弱。所以,他对她的生产极是担忧,早已下了圣旨,让宫内的接生嬷嬷随时候命。

花着雨被抬回到桃源居时,接生嬷嬷早已经到了。几个小宫女过来将她搀扶到屋内,将房门紧紧关住。

随之而去的姬凤离被阻挡在门外,侍卫搬了椅子过来,他却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他在廊下走来走去,阿贵担忧地说道:「陛下,您还是歇歇吧,千万莫让蛊毒发作。」

可姬凤离如何能歇得住,当第一盆血水从屋内端出来时,他的心好似猛然被人揪住了一般,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头油然而生。接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屋内端了出来,姬凤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好,难产!」屋内,接生嬷嬷的声音透着不可抑制的惊惶。

「娘娘痛晕过去了。」

姬凤离心中一紧,无论如何再也忍耐不住,快步向门口走去。几个小宫女见状,慌忙拦住他:「皇上,您不能进去啊,产房是污秽之地,不吉利啊。」

「走开!」姬凤离冷声喝道,凤眸中戾气满漾。

几个小宫女吓得慌忙躲开,姬凤离不顾一切地推门冲入到屋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端,眼前一片血红,刺得他眼睛生痛,呼吸凝止,头脑瞬间空白得无法思考。

她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浸湿了她的裙子,浸湿了被褥,向床榻下淌去。

「宝儿…………」他疾步走到床榻前,低声唤着她。

花着雨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的发已尽数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她额头上。这样的她几乎吓掉了他半条命。他颤抖着掏出来锦帕,将她额前汗水抆去,他坐在床榻上,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细细低语着。

花着雨挨过一轮阵痛,渐渐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一眼看到坐在床榻上的他,她虚弱地笑了笑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不,我要陪着你。」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俯身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朝着她温柔一笑。

「宝儿,你要不要听曲子。」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可还是抑制不住的轻颤。

花着雨缓缓笑道:「我要听弱水。」话音方落,新的一轮阵痛再次袭来。

伴着阵痛而来的,是他的笛声。悠悠扬扬,缠缠绵绵,在屋内流水般流淌。阵痛,似乎在笛声的抚慰下,变得轻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唯有笛声在耳畔萦绕。当痛楚达到极点时,她憋着一口气使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挤了出去。

「再使力,再使力,还有一个……」她听到接生嬷嬷齐声道。

她拼命地使力,当再一次的剧痛过去后,她颓然软倒。她感觉到自己被抱住了,睁开眼睛看到他苍白俊美的容颜。她朝着他笑了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去。

「她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所以睡过去了?」姬凤离颤声问道。

稳婆过来,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娘娘………是大出血,她昏过去了。」

姬凤离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感觉似乎有一道白光在散开,慢慢地眼前一片灼亮,过了好久,他才恢复心神,冷声命令道:「传御医,所有的御医都来,一定要将娘娘救活,否则,朕要你们全部陪葬!」

他知晓,此时自己绝对不能乱了心神,可是该死的蛊毒却在此时朝着他袭了过来,他强忍着疼痛,一直守在她身边。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阿贵走到他面前,禀告道:「陛下,娘娘已脱离了危险。」

这一瞬,姬凤离似乎感到天地都在旋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花着雨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是这一次,她不想再醒过来,只想就此沉睡,和他一起,生死相依,永不分离。这一次,谁也不能让他们分开。

她在黑暗中浮沉,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周身上下全是雾,没有光明,只有黑暗,永久的黑暗。她想她可能死了,她感觉到姬凤离似乎就在不远处,可是无论多么努力也抓不住他。

不是说,两个人一起死了,可以在黄泉路上相见吗?为何她见不到他呢?她觉得自己的思绪飘飘忽忽的,身子也轻飘飘的,她在黑暗中飘移着拼命地寻找他,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她听到有人在她耳畔絮絮叨叨地说话。

「宝儿………不要再睡了………快醒来!」

「宝儿,我在这里,就在这里!」

「宝儿,你若敢死,我便是到阴曹地府,也要把你追回来。」

「宝儿,求求你,醒来!」

是谁的声音,凄楚哀恸,好似失了伴侣的孤雁,在她耳畔一遍遍聒噪?

是谁的怀抱,温暖有力,带给她安心踏实?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俊美苍白的脸庞。

她愣愣地望着他,几乎无法呼吸,她终於找到他了。望着他那双光华潋灩的眼眸,她唇角微弯,绽出一抹春花般灿烂的笑意,妩媚动人。

她伸指,慢慢抚上他的脸,梦呓般说道:「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若上天,我绝不入地;我若入地,你便决不能上天。你在哪里,我会跟到哪里,但我在这里,你便决不能走。离,这是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可我记得,所以,你休想丢下我。现在我来了,黄泉路上,我们一起。」

他俯身将她一把揽入怀里,伸手勾起她的下颌,拇指指腹轻柔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继而,黑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的容颜,目光深邃而炽烈。

「宝儿,我没死,你也没死!」他的声音,在她耳畔柔柔说道。

花着雨睁大眼睛,伸手,顺着他的胳膊,摸上了他的脸颊,使力捏了捏,他真的没死!她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胸膛,感受着他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他真的没死!

「宝儿,我的蛊毒解了!」他在她耳畔低低说道,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再也不分开,「有一个人找到蓝冰,告诉他,蛊毒可以用我们孩子脐带的血解去,阿贵就试了试,没想到,是真的!」

蛊毒是从她身上传到姬凤离身上的,没想到孩子的脐带血竟然是解药。

「那个人,是谁?」花着雨低低问道。这种蛊毒,恐怕也只有真正的下蛊者,才会知道解蛊之法吧。

「说是一个和尚,僧衣芒鞋!」姬凤离轻声说道。

「是吗?也许是一位高僧吧。」花着雨低低说道。

那个人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说出来。

姬凤离揽紧了花着雨,像是要将她就这么嵌入怀里,让人沉醉的温暖从他怀抱里透出来,让她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屋内。

花着雨猛然一惊,她推开姬凤离,急急说道:「宝宝,我们的宝宝哭了!」

姬凤离搂紧她的腰肢,强行将她压在怀里,低语道:「没事,宝宝哭是在说话。」

「哇!」又一声婴儿的啼哭,似乎在抗议爹娘对他们的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