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九十日春光 风荷游月 2181 字 1个月前

第 8 章 第七日

旭日初升,朝霞冉映,明亮的光綫挤入眼缝,渺渺下意识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缓缓掀开眼睑。身上绵软无力,头脑嗡嗡作响,一时间竟分不清身处何处。

这不是她寻常睡的下人房,室内熏香袅袅,地龙烧得温暖,连被缛都是一阵桂花香味。透过层层锦綉帷帐,依稀能看见外头有个人影进出,她艰涩地坐起身,奈何力不从心,折腾出很大动静。外头的人听见声响,踱步到跟前将她扶起,「渺渺,你好些了吗?」

抬头见是岑韵姐姐,渺渺心头失落流淌而过。爲何不是他,昨晚她昏迷前最后的印象,是他身上清香好闻的气息,爲何一觉醒来就没有了?

她不说话,岑韵还当她身子不适,往她身后垫了一块大迎枕,将桌几上才煎好的药汁递给她,「这里是侧室,昨晚你忽然昏倒,王爷便将此处让给你居住。郎中已经来看过了,是受风寒所致,只要你乖乖吃药,不出两三日便能好。」

话语中不由自主带上哄小孩的口气,盖因渺渺如今模样,无精打采,蔫蔫的像极了病痛的幼童。她原本就瘦弱,经此一病脸颊更显娇小,几乎没有巴掌大,唯剩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窍长睫羽如花似蝶,振翅翩跹。

淼淼接过黑乎乎的一碗药,尚未入口便觉腥苦难闻,待她试探性地抿一小口,五官登时皱巴成一团,呸呸两声不住咋舌。「这是什么?难喝死了。」

岑韵可气又可笑地给她抆拭嘴角,「不然怎么叫良药苦口!」

可惜无论再怎么说,淼淼打定主意不愿再喝一口。喝药简直是对自己的折磨,她的意识里没有喝药这一说,更不清楚爲何喝药才能病愈,是以对岑韵的话幷不走心。她怠惰地蜷缩成一团,裹上一层厚厚锦被,有如老僧坐定。

可把岑韵气坏了,怎奈她是病人,打不得駡不得。更何况她恁有本事,能让四王为她上心。

正想着,便听身后传来翡翠珠帘撞击声,清脆叮铃。杨复缓步入室内,衣冠端正,丰神雅淡,一眼便觑见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山丘。他微拧眉,缓声询问状况,「怎么回事?」

岑韵低头,无可奈何地告知:「回王爷,渺渺嫌苦,不愿意吃药。」

女儿家一般都怕苦,但任性到她这份儿上的,恐怕还真没几个。杨复看向床榻,「渺渺。」

早在岑韵唤第一声的时候,渺渺便察觉到他来了。但想到昨晚倒在他怀里,不知是余热未褪或是其他,脸颊便止不住烧红,心头撞鹿。

安静片刻,渺渺打开被缛一角,露出一双黝黑清亮的眸子,「王爷,我觉着自己好多了……」

随着杨复的到来,席卷着冬日清冽寒意,他站在床头两步远,淡声应道:「还是要喝药。」

他清晨起来先去了云晋斋一趟,看了会儿书才回来,想起渺渺昨夜烧得厉害,便特来看望一趟。哪知竟看到这副光景,小丫鬟稚气得很,从被缛底下露出毛茸茸的脑袋,仿佛破壳而出的雏鸟。闻言她犹豫片刻,乖乖地端过药碗,抿唇一口气喝得干净。分明苦得要命,还朝他咧嘴一笑,「我听王爷的。」

岑韵送来蜜饯海棠,渺渺一口气吃了三个,这才觉得口中苦涩淡去了些。

渺渺盘膝坐於床榻,怀里抱着一碟蜜饯,笑眯眯的模样总算恢复几许活力。杨复眉宇舒展,她昨晚真个将人吓一跳,浑身滚烫得厉害,抱在怀中犹如一个火球,大抵是烧糊涂了,口中一直喃喃不休。来来去去不过那几句话,「我不睡」和「新春愉快」。

好在今早醒来有所好转,杨复吩咐,「今日便不必你伺候了,休息一日,病养好了再来。」

淼淼下意识摇头,忽而灵光一闪,慧黠乖觉:「我身上酸软得厉害,没办法走路,王爷,我能在这里多躺一天吗?」

杨复凝睇她,如何猜不出她的小心思,只不戳破罢了,「可以。」

音落渺渺似是得了天大的恩赐,喜不自禁,眉欢眼笑。

*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渺渺深以爲然。她以前没法对杨复下手,就是因爲两人距离太远,目下只隔着一个正室,他在另一边的动静,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惜渺渺打错了算盘,杨复几乎整个白天都在云晋斋度过,而她则一觉睡到傍晚时分。残留的半点光辉在远处挣扎跃动,少顷消失在云海之间,天地间陷入黑暗混沌,廊下燃起烛灯,昏昧朦胧。

渺渺只觉得身子利索多了,弯身熟练地穿好鞋袜,打帘走到外头。

杨复尚未回瀚玉轩,院内婢仆正在准备晚膳,见她出来纷纷侧目。不怪他们好奇,盖因王爷待她委实特殊了些,怎能让一个丫鬟睡在侧室呢?非但如此,还爲她请郎中诊治,昨日还与她同席用膳,不得不让人歆羡好奇。

渺渺露出羞赧笑意,环顾一周轻声问道:「王爷还没回来吗?」

语毕但闻一声嗤笑,从一个穿桃红短袄的丫鬟口中发出,她模样端正,但面相刻薄,「王爷回不回来,同你有何关系?岂是你能管的吗?王爷不过可怜你罢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

淼淼眉尖蹙起,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满口带刺。

她抿唇反驳,「既然这样,那我管不管同你又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