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登时被噎得口不能语,扭头恼恨地瞪她一眼,还想再开口,杨复已然回屋。室内陡然安静,端菜的丫鬟一一退去,唯有房屋中央立着的小丫鬟惹人注目。她只穿着月白短衫,碧蓝裙子下是一双小巧綉鞋,略显踟蹰。
渺渺收回思绪,抬眸朝杨复乖巧地笑,「多谢王爷好意收留,我已经好多了,明日一早就会回去。」
杨复颔首,走到一旁由丫鬟伺候盥洗,正欲接旁边递来的巾栉,余光乜见渺渺粲然笑脸。她规规矩矩立在一旁,细心为他拭去手上水珠,「煮茶论道我不会,但这些事情还是做得来的,若是王爷不嫌弃,日后便由我伺候盥洗好不好?」
双眸满含希冀,定定地将他觑着。杨复思忖片刻,弯唇浅笑,「也好,本王喝不惯你煮的茶。」
说是煮茶,上回渺渺失手放了一勺细盐,难怪杨复说她煮的是咸汤。端茶递水的活计,还是让袁管事另外寻人好了。
闻言渺渺露出喜色,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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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盥洗这事,渺渺存了点私心。她以前只在想像中触碰过他,眼下却能真实地感受到他温热的皮肤,实在教她心头激荡。
原本洗浴一事也算在里头,但是杨复念她病情初愈,便让她回屋休息,今晚不必在跟前伺候。渺渺失望地瘪瘪嘴,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转念一想日后多的是机会,步伐免不了松快许多。
内室里头,岑韵正在收拾杨复的衣裳饰物,细长眉毛拧成一团,显得尤为焦虑。
淼淼禁不住上前询问:「岑韵姐姐,怎么了?」
她头也不抬,继续翻找朱漆衣柜,「王爷贴身配饰的玉佩找不见了,昨日还戴在身上的,不知去了哪儿……」
应当是她拿走的那块双鱼玉佩,淼淼眼珠子乱转,轻哦一声好心好意地劝慰:「那你再找一找,应当能找到的。」
岑韵颔首,忽而想起一事,起身笑看她一眼。
渺渺被她看得心头发慌,还当是被她发现了什么,脚尖在毯子上磨蹭,「岑韵姐姐笑什么?」
音落岑韵颇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语重心长,「想不到你有这等本事,能让王爷着急。我来到别院七八年,鲜少见到他那样……」岑韵斟酌用词,对渺渺无比敬佩,「你先前夸口喜欢王爷,我还觉得天方夜谭,目下想想,不无可能。」
杨复此人虽雅淡温和,但待人一般比较疏离,对丫鬟更加保持距离,淼淼算得上是例外。
仔细想一想,他对她确实百般地好,竟然连侧室都让她住了,还说日后受欺负都能告诉他。渺渺眼里光彩一闪而过,她不依不饶地缠着岑韵问:「昨日我烧糊涂了,记不起事情来,你能详细告诉我吗?」
岑韵一时忘记找东西,便将昨日所见从头到尾描述一番,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王爷模样很严肃,抱着你来到侧室,连夜命人去请郎中。这大过年都回家团圆了,谁愿意过来……偏偏王爷说,花重金也要将人请来,后来郎中为你诊治后,待温度稳定后王爷才离去。我可从未见他对人这样上心,倒是便宜了你。」说到最后,颇有点埋怨意味,好似她玷污了尊贵了四王。
渺渺只觉得心思都飘远了,以往从未敢想的事情涌上心头,一层层浪潮翻滚搅动,直至将她整个人卷入涛涛江海中,渐沉渐浮。
她傻乎乎地翘起唇角,「我,我不知道……」
岑韵嗔她,「你自然不知道,你昏迷不醒,还扒拉着王爷不肯撒手。」
渺渺无心再听,三言两语同她交代完毕,举步走出内室,来到杨复专门洗浴的偏房。室内引入天然温泉,一泓清水从山后流入别院,热气蒸腾,氤氲朦胧。
渺渺不敢进去,只在十二扇红檀折屏后面等候,既欢喜又忐忑,更多的是期盼。
约莫过去一刻钟,杨复沐浴更衣完毕,只着了件黑缎锦袍,腰间松松系着束带,湿发散开垂於身后,从屏风后缓缓走出。许是被热水蒸过的原因,白玉肌肤泛红,双眸微眯,同以往恬淡寡欲的模样不同,透出些许诱人魅惑。
淼淼挡在他跟前,不顾他疑惑的目光,仰头鼓起勇气,「王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要对我那么好?」
杨复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顿住,低头回视,「渺渺?」
渺渺屏息凝神,生怕在他的注视下泄气,「你让我跟你同桌吃饭,我生病了替我请郎中,还准许我睡在你房里……王爷,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杨复总算听明白她说什么,乌黑瞳仁一动不动,不复方才迷离神色。他将她紧张无措的模样看在眼中,许久才道:「淼淼,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若是我的举动使你误会,日后会多加注意。」
她年幼窍弱,却坚强乐观,让他分外怜惜,忍不住想待她好些。但再多的便没有了,她还只是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