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去人间走一趟,了结一些未了之念。」季遥歌直白道。
「那么……你我不同道?」
「不同。」
元还无声看她片刻,将手拂至身后,脸上看不出喜怒,并未多语,足底白雾一起,人便腾至更高处。
「保重。」他亦无多劝,仙途之上,人各有志。
她亦笑言:「保重。」
白雾涌动,元还的身影慢慢消失於雾气之间。
露水一场,只化点滴缠绵落於心间,如眉间朱砂,经久靡艳。人世百年便要遇无数聚散离合,何况修士千年万载,此番分别,毫无意外,不论是於元还,还是於季遥歌。
一个未解,一个未明,终是交错。
只有季遥歌的话,盘桓於心——「下次见面……」
谁知再逢,又是年月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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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元还,严逊也已不见踪迹,季遥歌孤身一人,再无牵累,倒也自在。
啼鱼州往西行三百里,就至蒿岗,那里是当初白砚请仇野帮忙寻找的隐蔽新洞府所在地,可惜还没等搬入,那家伙就已不再,如今恰给她作暂居之处。她初结丹,金丹未稳,需要闭关一段时日来稳固境界,修炼新的术法,这洞府便是不二选择。
往西掠行了半个时辰,她便已要踏出啼鱼州地界,却闻空气传来咻咻数声,竟是几支暗矢从树林间窜来。季遥歌信手接下一看,那暗矢并非什么利器,只是普通的逐灵箭,只消空气中有灵气波动便会自动发射,向来是追踪所用,伤不到什么人,若是从前她尚还顾忌一二,但如今她境界已至结丹期,这於她而言便是雕虫小技。
她将暗矢抛下,只想着何人会在此地设伏,却见林间已有人察觉暗矢发出而循踪探来。
「季姐姐!」来者是多日不曾见的淩槿。
距上次分离已过数月,此时再见,淩槿娇俏的容颜上不见昔日欢喜,只余复杂难明的神色。
季遥歌挑了挑眉,如今她与三宗势如水火,打伤白韵,与顾行知为敌,亦向谢冷月出手,又身为媚门赤秀的弟子,有勾结鬼域之嫌,桩桩件件,季遥歌之恶名怕是早已传遍三宗,遇上便是仇敌,但她并不想对淩槿出手,不过若对方挑起争斗,她自也不会留手。
「有事?」她问淩槿。
淩槿攥了攥拳,问她:「是你与我师门为敌?」
「是我!」
「为什么?我以为姐姐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季遥歌冷道,不欲与她废话,纵身欲离。
淩槿目光数变:「别往那边走!」她叫住季遥歌,季遥歌不解,回头以眼神相寻,只听她别开头道:「三宗派弟子在此设伏,欲抓从啼鱼州逃出的修士,尤其是赤秀宫与……与你。那边有几处哨岗。」
季遥歌眉头略蹙,正要问她为何帮自己,却听树林里传来几声动静,淩槿神情一变,忽急促道:「快走,他们来了。」
「谁?」季遥歌并未察觉有上修灵力,来的只是筑基期的小修。
淩槿还来不及回答,树林里已掠出三人,正是先前与她有过节的周灵与他师兄林灿之并一个无相宗的弟子,境界都低。
「淩槿,你在与谁说话,可是捉到……」周灵的声音未落地便戛然而止,脸色顿沉,「竟是你这妖女!淩槿,你还不抓住她!」
淩槿只想劝季遥歌快跑,可周灵已连声叫了林灿之二人一同朝季遥歌攻去,她只能咬着唇,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琢磨要如何帮季遥歌,岂料还没等想出什么法子,便见季遥歌闪身窜入三人攻击范围之内,只闻得兵刃铮铮响过,几声凄厉惨叫几乎同时发出。
血腥一抹闪过天际。
林灿之与那无相宗弟子均被季遥歌一掌震飞,手间腕间皆是一线血口,至於周灵,她被季遥歌擒在手中,掐着咽喉。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季遥歌的境界陡然全开,结丹期的灵压欺来,充斥着乖戾杀气,震得几人不自觉颤抖。
短短数十日,当初筑基期的低修已然结丹,这是所有人未曾料想的结局。
周灵吓得手脚发软,季遥歌的剑自她脸上压过,透着霜冷的眸子再不是先前语笑晏晏的调侃。
「白韵是不是没死?」
「没……没有。」周灵颤抖着回答。
「好,那你滚回去替我告诉她,两百年间的一切,他日我定当向她讨回!让她好好等着,别被谢冷月玩死了。还有古峰,我会一笔笔讨回来!」
森冷的威胁如金玉掷地有声,语毕也不待她回答,便在她背上重重落下一掌。
周灵惨叫着撞飞出去,一阵刚猛罡风震过,她「砰」地坠地,一身修为毁去泰半,其余二人也没落得好处,除了淩槿,均是重伤。
淩槿呆呆看着季遥歌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震得久未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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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遥歌毫无停歇,第三日晨间便赶到洞府。
洞府隐蔽,藏於瀑布之后,四周人迹罕至,府邸内外的禁制法阵都已布全,只等启阵。她没再耽搁,以藤蔓将入口封死,将所有禁制启动,又在洞前设下三道重阵,方全心闭关。
时光流转,日月如梭,山中不知岁月过。
晃眼已是一个甲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