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友,於道友,二位道行尚在筑基,方都内的灵气充郁,对二位修行已有极大助益。二位若能潜心修炼,兴许三年五载之后,已能结丹。」季遥歌也不是善徒,明知於孙二人居心不良,三番四次挑拨,又怎会帮他们?
於海闻言怒极,横眉拍案站起:「季遥歌,这不公平,我们六人一起进来的,凭什么只给他们?」
「公平?」季遥歌起身,冷冷朝二人道,「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赠功法给薛兄夫妻,是我个人主意,不想给二位送功法,也是我个人主意。若是两位不满,大可闹出去,不过我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她顿了顿,目光自四人脸上逐一扫过,继而笑开,「我完全可以什么也不做。」
只这一句话,四人齐齐色变,薛湛更是目光复杂。
是的,季遥歌可以什么都不做,他们想走,便找何素闹去,城主观的实力摆在那里,就算是薛湛也讨不到半分好处,还极有可能让他们被扔进轮回台。
这是季遥歌的威胁,前边大篇大论的温和劝解,都比不过这一句话的杀伤力。
「季道友,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薛湛逼视季遥歌。
「若我说我想与薛兄和牧青姐交个朋友,来日离了方都回到凡间,还仰仗二位关照,薛兄可信?」季遥歌抱拳淡道。
薛湛沉默片刻,拂手将那两枚玉简收下,竟也露出一丝笑意:「季道友这个朋友,薛某认了。离开方都之事,薛某也有责任,若需人手,季道友不必客气。」
「薛兄是个聪明人。」季遥歌颌道一笑,告辞离去,不再理会於孙二人。
待她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薛湛那笑方落下,看着屋外天光久未言语,直至袁牧青将茶送到他手上,他方回神——不过几盏茶的功夫,他再不能将季遥歌视作低修,她那隐藏得相当完美的锋芒,在必要的时候,已悄然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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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薛湛和袁牧青二人劝定,季遥歌便去寻花眠。
花眠正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见她进来忙丢开笔,将画献宝般送到她面前,她匆匆看了两眼收起,拽了人又往幻池去。
「什么?!」路上季遥歌将先前的事一说,花眠不禁既诧异又佩服,「你就这么三言两语将薛湛搞定了?」
「什么叫三言两语?」季遥歌对他云淡风轻的描述很不认同,「我费了多少口舌才让薛湛信我,嘴都说干了。」
花眠不以为意:「其实你可以不管他们,让他们闹去,何必费心讨好他们?」
脚下景物晃眼而过,季遥歌与他并肩掠飞,花眠的问题,她并没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远方。
「哦……我知道了,你是为了你徒弟!」花眠自己琢磨了一会,忽恍然大悟,「你要的是薛湛和袁牧青身后长岚宗的势力,我可有猜错?」从一开始,就是季遥歌提议,要请长岚宗的人来方都,这些都在她的计画之内。
季遥歌浅笑不语,他便又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淮,临星阁,明家。」季遥歌唇瓣微动,吐出几个字,「我要明家,从此在衍州消失。」
不止为了白斐,也为了白砚。
明家,便是当年掀起衍州战祸,囚禁白砚十年的罪魁祸首。
花眠一惊,临星阁可是衍州位列第一的修仙世家,要想将明家连根拔除,这难度可有点大。
「又是为了你那小徒弟?」他并不知她与白砚的前尘往事,只道是因为白斐。
她不答,便算是默认。
「你那小徒弟哪来的福气,能遇着你这样的师父……」花眠不由感慨,又道,「说起来你这么出来,若三年五载你回不去,也不知道那小子会长成什么样。」
「我不可能扶他一辈子,是龙是虫,也看他自己的造化本事。」季遥歌随口说道。
提起白斐,她忽然轻轻一笑。
这趟出来,也不知几时能见,她还真有些许挂念那小子,也不知他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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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平城,白宅。
白斐肩头扛着油布包的硕大野猪腿兴致冲冲往家里冲,那是前两日要闯入军营后方的辎重区捣乱的野猪,正巧被他和同营兄弟在巡逻中发现一同捕下的,那猪就被上锋赏给他们打牙祭,几人中因他出力最大,所以要走了一整只后腿,余下的猪内就都分予其他人。
这猪后腿他没舍得吃,今日窥了个空,溜出军营,打算带回家里给铃草。季遥歌离开已有两个月,他也在军营里待足两个月,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家。
临到家门前,他便瞧见居平城的大夫拎着药箱从自家门里出来,他眉头一皱,吐掉口中叼的草梗,几步截住大夫,一问之下方知,铃草病了半月有余。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冲回家中,还未进后园就已经叫开:「铃草姐!」
铃草姐正坐在园里纳鞋底,初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将苍白的脸庞照得恬静温柔。白斐的声音传来,将她惊起,还未放下手里鞋底,就见道精壮的影子冲过来,把她手中鞋底抢走:「病了还坐在这里吹风,纳什么鞋底?你怎不叫人送信给我?」
「小斐,你怎么回来了?」铃草见到他很是惊诧。
「我要不回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病重?」白斐气得很。
「我的病已经大好了,你别担心……」铃草正安抚他,不妨厨房的布帘子后头钻出一个人来。
「铃草姐,你的药好了。」清脆的声音如三月莺啼,穿着鹅黄衣裙,腰间系着围裙的梁英华捧着药小心翼翼出来,看到白斐却是一愣。
白斐也怔了怔,才问铃草:「她怎么在这?」
梁英华听他语气不善,略低了头,不言不语站在布帘下边,她头发松松挽着,家常的裙,素净的脸上飞起半抹红云,透着可怜可爱,目光却是直望向白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