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世叔
季遥歌到底没能与元还真正说上话。花眠被花铮喊走,花铮并没要见她的意思,连打个招呼的客套都没有,就提着花眠离开。季遥歌心知花父态度轻慢并不承认她这半路杀出来的儿媳妇,她也没放在心上,横竖只是假扮,她并不在意花家人的态度,倒是花眠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临去时交代了花五和花七二人好好招呼季遥歌。她正求之不得,初来乍到她也需要找人摸清昆都的状况,花家六房这两兄弟正是最好的人选。
至於元还,除了那句元神传音外,她还找不着机会和他叙旧,他就被花旭亲自请走,前呼后拥地离开冶铁台。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排场,从前在啼鱼州他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为伍,虽然修为强大可在起居待人上也和普通修士无甚差别,然而这回却不一样了。不论是昆都城主花旭,还是剑城上下修士,亦或是远来参加剑试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但凡认识元还,无不对其恭敬礼遇。
看来,「元还」这两字在万华所代表的地位,远比她想像中要高得多。
如此想来,他二人的差距可谓天上地下,先前她还总挑衅於他,可不是捻虎须打辫子玩?
昆都的星夜璀璨,银河流转,星如瀚海。转眼人间已远,她终於又踏回万华。
季遥歌拎着半坛醉剑酿坐在屋外的剑雕顶部,遥观夜象,在此等一个人。
这住处是花五和花七给她安排的,在剑城西面的偏僻角落。他二人带着她在城里转了大半圈,她也打听了不少事,对昆都有了个大概轮廓。
昆都花家已屹立万年,开枝散叶族人甚多,在这内城里聚居的大部分是花家旁枝族人,然而只有花家嫡系方可入剑宫。到了花铮那一辈,花家的嫡系共有七房,四男三女,除开最小的女儿,也就是花眠的小姑姑花蓁彻底脱离昆都之外,其余几房都还留在昆都内。昆都立主,立能不立长,花铮虽是城主,却并非因为身为长子的关系。要当昆都之主,就必须取得妙昆地火,得到镇山仙兽千足猊的认可。当初花铮便是一力击退千猊,取得地火,方才成为昆都城主。
然而虽然花铮在他那一辈中修为最高,可身为他独子的花眠实力却太差,空有一个城主嫡子之名,占尽好处却天赋平平,这也是花家其他几个同辈看他不顺的最大原因。
这三百年一次的剑庐之试,除了是对花家子弟的激励外,也是为了挑选族中天赋最好的子弟,作为下一任城主候选人再进行培养,所以竞争向来严酷。剑庐之试结束后,昆都城主会亲自将九窍玲珑塔打开,九窍玲珑塔不对外人开放,但这么多年来通婚往来,族中早有异姓存在,故这天梯与地梯前五层只要是花家族人便可进入试练,而后面几层,却只有花姓子孙,并在剑庐之试被挑后才有资格进入,至於最终能走到哪一层,就要看他们的造化。
而这一回的剑庐之试,元还不止被请来改建火道,也被邀来作品剑之人。
自灵海一别,她与他已两百余载不曾真正见面,每次离别似乎都没作重逢的打算,但偏偏总能不期而遇。
想想白天他抛来的暗嘲,她失笑。
「被怠慢至此,还笑得出来?」些微金光一闪即逝,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她转头没看到人影,却嗅到混着淡淡酒香的熟稔味道,来自於刚刚从宴饮上离席的元还。
季遥歌等的人果然来了。
她耸耸肩,不打算回答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地上落下道细长影子,他身形渐现,缓缓坐到她背后,又道:「几时回来的?」
「十年前就回来了,不过在闭关,来昆都前才刚出关。」她懒洋洋开口,眉梢落着层慵懒惬意。她心情颇佳,也不知是因为酒的关系,还是因为这场意外的重逢。
元还倏尔出手夺酒,她却将酒抛起,挥掌对上元还的试探,二人灵气在半空对撞,绽开一圈波动,二人又同时收手,酒坛落下,仍被元还抢入手中,他的惊讶得到验证:「金丹后期?」
四百年金丹后期,这个速度快到让人骇然。
「元世叔,看样子不用太久,我就能追上你的修为了。」她大言不惭。
「等你追上再说。」元还将酒坛搁到手边,任她往后倒来的身体倚在自己侧肩,声音变得危险,「你叫我什么?」
「世叔,元世叔。」季遥歌重重咬音,话里是不怀好意的调侃。
元还忽然将肩一斜,季遥歌失了倚靠,身体软软倒下,被他接入臂弯。他俯头看她,压迫力十足地开口。
「再叫一声。」
「元世叔。」
「再一声。」
「世叔。」
「再叫。」
「……」季遥歌不乐意了,自下往上,元还瞳眸里碎星成澜,翻滚着意味不明的狡色,是她读不太懂的东西。
元还眼角笑纹微折:「这个称呼听起来不错,以后你也可以叫,特别是……你我二人独处时。」
有些称呼喊了,带劲儿。
季遥歌想了半天才会意,纵使老脸皮厚如她也不禁颊上染霞,霍地一下就要从他怀里坐起来,不想腰被他搂得起,一时脱不得身,只好挨在他胸前薄嗔:「元还,你真是我见过,最表里不一的人。」
在外人面前有多正经,在她面前就有多不正经。
从方都开始,他就变本加厉,那时因无法现形还不能作乱,现下倒是愈发无所顾忌,荦话都来了。二人重逢后的第一场交锋,她又落了下风。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他戴着眼罩的脸显出丝邪性,全然不是白日一丝不苟的模样,「说吧,你扮成花眠道侣来昆都又为了什么?为了进九窍玲珑塔?我猜得可对?」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都不需要她多费口舌,他就已经心中有数。
「你怎知我是扮成阿眠的道侣?难道就不许我与他两情相悦真成道侣?」季遥歌却不痛快了,又卖起关子来。
「你不喜欢他。」他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