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负着剑、身披玄色衣袍的身影。肩背宽阔,挺拔颀长,足有八尺。

他从暗处走了出来。墨发束於玉冠中。苍白的面容,风骨隽秀、冷峻动人。

分明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还很年轻,但那双死寂的眼,却仿佛是一路披着冰冷风霜而来,秋水凝成了寒渊,已激不起一丝波澜了。

谢持风望着他,平静地说:“师兄,好久不见。”

第38章

凛冬将至,黄昏的最后一缕绚烂的火烧云,消散在了晚风里。

夜幕降临以后的赤霞峰,只余下了一片孤寂、肃杀的冷。

谢持风从无极斋走了出来,步伐稍微踉跄了一下,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表情。

一股子腥味自他后背逸出,玄色衣袍隐有破烂之处。遭到杖罚,皮肉开绽。湿漉漉的血化开,洇湿了数层衣衫。

后方,蒲正初追了出来,急切唤住了他:“持风,等一等!”

谢持风停住了脚步,转身,静静地看着蒲正初,等他说话。

廊下孤灯,火光飘摇。远方的山峦,朦胧静谧,不似凡间。谢持风整个人,也仿佛早已和那个黑暗的世界融为一体了。

蒲正初走近他,望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大、却与自己记忆里那个清凛的少年判若两人的小师弟,目光万分复杂,既痛惜,又无可奈何。

他已经有些记不清谢持风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若非要选一个开端,那大概,是五年前的那场失败的超度仪式。

桑洱生前毕竟曾与郎千夜共存一体,还持续了很长时间,魂魄很难不受到妖邪影响。最后又死在了仙器月落剑下,且落得一个屍骨无存、无法入土为安的凄凉结局。

经过这么多重的打击,桑洱的魂魄早已羸弱不堪。即使转世为人,也很可能会投生为体弱多病又短寿的孩童。甚至一出生就夭折。

为此,青竹峰为桑洱举行了一场仙门的超度仪式。只愿她的投生之路,能走得平顺一些。来世不求大富大贵,至少,不要落入畜生道。

孰料,这场超度仪式进行了三天三夜,都无法感召到桑洱的魂魄。

这种情况,实在很罕见。

按理说,未过七七四十九天,人的魂魄是不会那么快就进入轮回道、重新投生的。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桑洱的魂魄被妖怪异化太严重了,根本经不住月落凛冽的剑气。在她死的那一刻,魂魄就已经碎了。残魂散逸在渺茫的天地间,成了风,化了雨,无法再凝炼成一股了。

自然,也就无法被超度。

最后,青竹峰只能用桑洱那身破烂的嫁衣,给她立了个衣冠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