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宁谦揪着夏平安要认亲,当晚回去夏芍药夫妇就知道了。
小平安还向父母讲起「那个半疯的老头子犯了癔症跟我认亲呢,还说是我祖父,他到底是怎么当上侯爷的?」身有爵位好歹智商应该是正常的吧?
夫妻俩相顾失色,总觉得再瞒下去,宁谦要是再坚持不懈的找下去,还不定生出什么意外呢。当下将夏景行与镇北侯府的渊源讲给他听。
小平安听的一惊一咋,听到王氏为了保住夏景行嫡长子的地位,不惜自尽而亡,小小少年的心里也生出物是人非的唏嘘;讲到夏景行当年被逐出家门追杀逃亡,一路的惊心动魄,倒卧路旁的绝望,虽然父亲好端端坐在他面前,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摸摸他湿热的大手,彷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当年的那个他已经平安的活了下来,走过了那段岁月。
讲到后来被夏芍药救了下来,小家伙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还煞有介事道:「对的对的,救命之恩,理应以身相许。」
夏景行:「……」
夏芍药:「……」
夫妻俩同时竖起了眉毛:「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小平安尚不知道父母已经在心里提高了警惕,兀自高兴於父亲的脱险得救,顺口道:「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啊,富家小姐救了穷书生,或者大将军救了小女子,最后都以身相许了!」
本来痛说家史是件严肃的事儿,可惜最后在平安奇葩的脑回路之下,硬生生变成了一场教子大会。就连一直对此事忧心忡忡的夏景行也被这小子气的不行,拉过来往他屁股上结结实实打了两巴掌,打完了问他:「你哪里看的话本子?」小小年纪不好好上进读书,看什么公子小姐的话本子?!
小平安觉得很冤枉:「同窗们都在看,我怎么能不看?」
这小子挨了揍还觉得自己很冤枉。
夫妻俩相顾无言,这时候终於开始正视一件事了,他们家儿子比同窗的平均年龄还小了好多岁,完全不在一个年龄段,再暴力教育似乎就不对了。
夏芍药温柔的拉过儿子,试图以揉屁股缓和疼痛打开僵局,顺便对平安使用怀柔策略,哪知道手还没搁到他屁股上,这小子就跳了起来,小脸蛋都涨红了:「娘你做什么?」
「我……我做了什么?」夏芍药还没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这小子倒跟兔子似的从自己怀里窜了出去,藏到了夏景行身后。
夏景行倒是瞧明白了,差点捧腹大笑。
这小子看了话本子,旁的没学会,倒开始知道避讳亲娘了。倒也不是全无坏处。
他将儿子从身后捞了过来,拍拍儿子的肩膀,像对待小小男子汉一样叮嘱他:「看归看,也得分明白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啊!」
夏景行坐着,小平安站着,当爹的稍微低低脑袋,就能跟儿子视线齐平。
「我知道的啊,话本子可以看,丫环不能调戏。话本子里调戏美人的最后都被英雄打死了!」
夏芍药抚额:拿话本子作为生活的准则,真的好吗?!
小平安成功震住了父母,看到他娘愁眉苦脸的模样,顿时垂头偷偷笑了:连这个也信啊?!
外间都传他娘聪慧能干,他怎么觉得自己的亲娘有点傻呢?!
他小小年纪,并不懂得关心则乱。以夏芍药的精明,应付起外面的人来打起十二分精神,自然精明能干。可是事关儿子的教育品性问题,她自然慎之有慎,就连平安的假话都当做了真话,这才被儿子给骗了。
次日,画舫血案到处都传遍了,夏景行也听说一二。
只因此次事件目前来看,与夏家并无干系,夫妻俩只除了默默关注事态的发展,倒也没什么大的举动。
反倒是没过两日,镇北侯府的马车跑到国子监去接平安,前去接人的是宁谦的心腹,正是那日在曲江池边守着的长随,求着小平安去侯府一趟。
「侯爷病的很重,昏昏沉沉一直叫着大哥儿的名字,还求大哥儿去瞧一眼,了了侯爷的心思,这烧许就降下来了。」
宁谦当晚晕过去之后,被侯府下人送回家去,又请了大夫去看诊,快天亮却发起烧来,全身滚烫,嘴里不住说胡话,时不时就喊两声「平安」。
他是喝了酒又泡了水,连惊带吓,又是大悲大喜,便立时病倒了。
病的糊涂的时候,连人也认不得了。南平郡主倒是过来瞧了一眼,冷冷道:「一时半会死不了!」便甩手走了。
宁谦这些年早叫酒色掏空了身子,经此一病,倒将虚弱的旧症全引了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叫着大孙子的名字,身边贴心的仆从平日跟着他吃酒喝肉的胡混,对这主子倒真是存着几分真心。侯爷人是糊涂了些,把出息的儿子赶了出去,倒留下了个败家子。
宁景世脾气不好,赌场上输光的时候尤其暴戾,回来时不时要命身边的下人撒气。
这些人也知道在侯府身不由已,是要做一辈子奴才的。比起脾气暴躁的世子爷,自然是温雅讲风度的侯爷更容易服侍,好处也更多些。
他们心里倒盼着宁谦好起来,见他病的凶险,不住口喊着平安的名字,便自作主张来国子监请他过府探病了。
哪知道平安年纪虽小,却是个极有主意的,扭头就抱住了护卫的胳膊:「乌大哥,哪里冒出来的疯子胡乱认亲?还不快打出去?!」
将军府跟萧烨身边的护卫立刻一拥而上,将镇北侯府的仆人给打了一顿,平安还警告他们:「回去告诉你们那个疯子侯爷,别有事没事瞎认亲。再冒认本公子的祖父,下次看本公子不打断你们的腿?!」
镇北侯府的下人灰溜溜的走了,平安不屑的冷哼一声:「当初不拿我爹爹当人,现在看我爹爹厉害,又想靠过来,真是太不要脸了!」
萧烨顿时愣了:「平安你知道了?」方才装的倒真像一点不知情的模样。
平安狡黠一笑:「知道什么?我还小,我啥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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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传出去连个浪花都打不起来的。连夏景行夫妇听了,也不再如临大敌,只让平安身边跟着的人多长点心眼。
原来他们怕平安小孩子多思多虑才瞒着他,如今发现告诉他了也并无妨碍,平安自有应对,夫妻俩倒都放下心来。
最近在长安城里翻起大浪来的,反倒是曲江池边画舫血案。
说起来,在画舫里行凶的也不是无名小卒,在长安城的纨裤公子里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前礼部尚书田有礼家的公子田世馥。
田世馥原本就是个爱玩的,亲爹又是六部尚书之一,他自己不喜读书,便整日在外寻欢作乐,可着劲儿的疯玩,只觉锦绣日子不到头。
哪知道命运翻覆,顷刻间从云端跌落到了泥地上,一朝高门公子做了庶民百姓,还未开始吃苦,就遭受了平日的狐朋狗友连番奚落。
这还不算,内中还有太子妃娘家的一位堂兄一位堂弟,因着平日争夺花魁的闲气,逢此良机立刻将田世馥拦在街上当众羞辱了一番,逼着他跪着从他们裆下爬了过去……
田世馥拚命抗争,却抵不过人多势众,况且田家家仆散尽,他身边连个报信的长随都无,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经此一事,田世馥心中恨极了蒋家人,况且田有礼落马也与太子一系有着莫大的关联。正逢中秋佳节,他打听得蒋家兄弟约了人往曲江池去玩,还订了画舫,便花了点银子打点船工,早早埋伏,只等酒酣之际,冲上去杀人。
他是打小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一丁点苦都不曾受过,只觉得庶民百姓的日子生不如死,况且田有礼的案子还在审,传言纷纷会牵连到他,既然早晚是个死,不如死的轰轰烈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