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秋带着宏一顶着寒风到了县城。
天已经黑了, 两人买了个包子回家倒头就睡。
第二天, 宏一起来烧热水,两人洗漱一番, 收拾妥当就去了顾家饭馆。
今年是大年初二,只有顾家饭馆一家开着门。
二掌柜守在门口, 瞧见两人过来, 带他们去了雅间, “过年了, 厨子已经放假了。喝点热对付一下吧。”
陆时秋一怔,“哎,原还想请你们吃顿好的。没想到你们这不卖东西。”
他推了下宏一,“去,买十来个肉包子过来。咱们吃包子垫垫肚子吧。”
宏一站起来, 却没有急着走。
陆时秋拧眉, 催他, “快去啊。”
宏一弯腰,靠近他耳朵, “三叔,我身上没钱。”
陆时秋一愣, 从腰间解下钱袋扔到他手里,连连摇头, “我都懒得说你。”
这大嫂也真是的。这么大的孩子居然身上一文钱都不给。多丢人呐。
宏一讪讪地挠了挠头,领命出去了。
陆时秋尴尬得摸了摸鼻子,“妇道人家把钱看得紧。这孩子也是傻。”
二掌柜是个精, 赶紧说好话,“这孩子有孝心,为人实诚。怎么能叫傻呢。”
二掌柜给他倒了茶,“女方家情况,我之前也都跟你说了。姑娘肯定是不能带给你看的。不过我请人打听过,他闺女长得小家碧玉,一点也不丑。”
陆时秋笑笑,“你办事我还能不放心嘛。”
这话二掌柜爱听,示意他喝茶,“我先去下面等人。你先喝着。”
陆时秋站起来送他。
没一会儿,宏一抱着包子进来了。还把钱袋特地放在陆时秋面前。
“我刚刚给了二掌柜三个。他待在下面吃。”
陆时秋点了下头,“那你快吃。等人来了,你吃着包子不好回话。”
宏一点头,抓着肉包子,吭哧吭哧吃个不停。
陆时秋把钱袋系在他腰间,“男子汉怎么能连钱都没有呢。要是人家姑娘也来了,想让你到外面逛逛,你是不是还要人家女方付钱啊你丢不丢人。”
宏一心里很赞同,可这话跟他说没用啊。他娘不给他钱,他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一个中年汉子。年纪约三十来岁,面红,长须,小眼睛闪烁着精光,一看就是生意人。
二掌柜紧随其后,给双方介绍。
“这是段家布庄的掌柜,段有光。”
陆时秋没想到这人居然是段家布庄的。
“这位是陆秀才,他侄子陆宏一。”
双方见礼,段掌柜对陆时秋很是敬重,“我听二掌柜说陆秀才去年刚参加科举就考中秀才。前途无量啊。”
陆时秋摆摆手,一脸谦虚,“段掌柜太客气了。我虽是去年才参加科举,却是从小就启蒙。三十多才中秀才,实在惭愧啊。”
宏一瞄了一眼三叔,不明白三叔为什么要贬低自己。
不过他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什么话都没说。
段掌柜听他这么说,笑容变淡了一些,却很快回过神来,换上商业假笑,“陆秀才太谦虚了。也不知令侄年方几何”
“今年十六了。”
段掌柜捋了捋胡子,问了宏一家境。
宏一据实以答,这没什么丢人的。段掌柜再问一遍,也只是担心二掌柜糊弄他。
陆时秋作为男方不好当面问女方问题,只能静静听着。
突然,段掌柜话峰一转,“若是我把小女许给你,不知你们家能出多少彩礼”
二掌柜一怔,一般来说,不应该先说自己能陪嫁多少,而后再反问对方,这样才不会显得失礼。就算不想吃亏,也该让他这个媒人帮忙打听才对。
怎么第一次见面,段掌柜就堂而皇之开口问了呢,他微微拧眉。
宏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陆时秋代为回答,“彩礼和聘礼加起来二百两左右。”
段掌柜笑容微微浅了一点,他敲了敲桌面,执拗道,“彩礼多少”
还不待陆时秋回答,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吵杂的叫嚷声,“人呢你们饭馆打开门做生意,怎么连人都没有呢”
二掌柜立刻向两人告罪,推开雅间门匆匆下楼。
面前这人,二掌柜也认识,赶紧上前见礼,“原来是段童生。真是失礼。饭馆过年放假,初八正式恢复营业。请段童生见谅。”
段清鸿脚踩在椅子上,神色有些不悦,“你说你们饭馆不营业,开门干什么呀”
二掌柜赶紧赔礼,“真是抱歉。在下只是打开门接待两位朋友。”
“段贤弟,大过年的,你不待在家,怎么跑这儿来了”陆时秋站在楼道口,惊讶地看着下面。
段清鸿抬头,见是陆时秋,放下腿,笑了,“哎,陆秀才,你怎么在楼上啊”
陆时秋不缓不慢下了楼,大大方方道,“我带侄子出来见见朋友。”
说完,眨了下眼睛。
段清鸿秒懂,“我说呢。大过年,你怎么会在这儿呢。原来是为你侄子的终身大事着想。”
陆时秋笑笑,“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吃饭吧”
段清鸿重重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他弹了弹身上的衣服,“我和我爹大吵一架。饿着肚子出来,没想到这条街只有包子铺还开着。”
陆时秋刚要再说。宏一段掌柜从楼上下来。
段掌柜上前给段清鸿见礼,“见过东家。”
段清鸿微微皱眉,视线落在宏一身上,又看向陆时秋,“你大过年带着侄子见的是他呀”
陆时秋无奈苦笑,“是啊。”
段清鸿上前勾住陆时秋的脖子,“我看你们也见完了。正好我现在没地方去,不如你请我去你家做客吧。”
陆时秋“”
还有逼人做客的真是绝了。
陆时秋对段清鸿很有好感,皆因他们举办诗会,出钱的大半是他。
吃人嘴短,陆时秋也不能太小气,很爽快应了,“行啊。”
说完,三人跟二掌柜和段掌柜告了别。
出了顾家饭馆,陆时秋才道,“我县城的家就在城南。可是家里啥玩意都没有。你要想有吃有玩,得跟我去乡下老家。”
段清鸿很爽快应了,“还是去你县城的家吧。我只能待两个时辰,那会我爹估计气也消了。”
陆时秋回头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宏一,“刚刚剩下的包子呢”
宏一苦着脸,“被段掌柜吃没了。”
陆时秋不可思议,“他这么能吃吗”
刚刚他粗粗数了下,大概有七八个包子。他一个都没吃。宏一好像也只吃了一个吧
剩下六七个都被他一人吃了
宏一揉着干瘪的肚子,郁闷道,“他说不能浪费。”
段清鸿听了半截,乐得肚子疼,“哈哈,我刚才就想笑,你居然让你侄子跟他家结亲。你跟你侄子到底有什么仇啊”
陆时秋从来没去段氏布店买过东西,他哪知道段掌柜是啥人。
段清鸿见他脸色铁青,又宽慰道,“哎哟,我跟你说,这人当手下,是个人才。但是对自己对家人那是真抠得不像话。虽然我没见过他闺女,但家学渊源,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陆时秋还饿着肚子,催促宏一再去买包子。而后拽着段清鸿往家走,“他怎么抠了”
段清鸿止住笑,嘴角却崩不住,又乐了两声,直到陆时秋动了怒,他才勉强压住。
“他们家有三百多亩地,却住在茅草屋里。家里娘子和老娘的衣服除非穿到烂得不能再烂了,他才会给她们置身新衣。”
陆时秋一言难尽,“有钱还这么节俭”
段清鸿也弄不懂他的脑回路,“谁知道呢。”
段掌柜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因为做事细心,非常善于管账,才在去年晋升为掌柜。段清鸿之前一直读书,与段掌柜只能算是面子情,并不怎么了解。
陆时秋表情一言难尽。
段清鸿侧头看他,“那个二掌柜为什么把他女儿介绍给你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