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锦枭 落日蔷薇 2677 字 1个月前

☆、劫囚

孟干也已察觉古怪之处,与霍锦骁一起猫下,像两只壁虎紧紧贴在屋瓦上。两人对望一眼,均不说话,只闻得底下窗子「咿呀」被人打开。

那人声音传出:「屋里略闷,大公子不介意我开窗透气吧?」

「祁爷随意,不必客气。」梁俊伦道。

几声脚步响起,想是两人都站到窗边。

梁俊伦声音又起:「祁爷在看什么?可是担心此地安全?你且放心,我这里好手云集,下面都伏着人,阁楼外也无藏身之处,不会有问题的。」

那人三言两语打断梁俊伦的得意:「大公子,在下进来的时候,楼下暗梢似乎是三人为一桩?」

霍锦骁便听到有人用力推窗探头之响动,不过片刻,屋里传来些极轻的脚步声,梁俊伦不再出声。楼下只有方九一个人站在暗桩处,若按那人说法,方九必定已被识破。

「你先走,我去救方九。」孟干嗓门压得极低,声音飘入霍锦骁耳中。

霍锦骁望着四周景物心中却有打算。

————

月未出,夜色黑沉。霍锦骁唇角轻扬,单脚勾在屋檐上倒垂向窗口。窗口站着人,她这番举动简直自曝行踪,孟干脸色一变,欲要拦她已是不及。

豆绿长褂的男人仍立在窗前,一手攀着窗棂,一手执酒盏,将颈伸出窗外,正仰头往屋顶上看,冷不丁撞见霍锦骁垂下的脸,两人对个正着。

屋中透窗灯火只照出张五官不清的黝黑脸庞。霍锦骁双手扯开嘴,顶起鼻,舌头伸得老长,又拉着下眼皮,露出下眼睑的红血丝,瞪着眸子,呲牙咧嘴面容扭曲,「嘿嘿」笑出声,声音尖得像猫泣,那人还没反应,他身后的梁俊伦就先吓得退出几步,喊了句:「鬼啊!」

霍锦骁吊在半空晃了晃,就见那人手一动,将手中酒盏掷来。酒盏蓄着凌厉气劲,直扑她眉心,她敛神伸手,拈指弹开,只闻「叮」地细响,酒盏被她弹回。

酒盏中还有半盏酒,这一来一回,酒液半点不洒,不论是窗前的男人,还是霍锦骁,心头均都微凛。酒盏迎着那人面门而去,他不接,只将头往后一仰,任酒盏从脸上飞过,岂料一声轻笑响起,酒盏竟突然倾倒,酒液尽数往他脸上泼下。他未避,只将衣袖甩过,连杯带酒化入掌中,齐震於地。只听一声脆响,酒盏破碎,酒液洒了满地,这人却抬手看自己的衣袖,轻声一叹。

袖角沾到酒液,湿了少许。

「有刺客!抓刺客!」

两人交手不过须臾瞬间,那厢梁俊伦已回神唤人。霍锦骁不再多耽搁,凌空一荡,化作流星远坠而去,只留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与兵刃声。

孟干看得暗中摇头,暗道这丫头果然是个不省心的,动作却不作犹豫,趁着众人注意力皆被霍锦骁引开时,他身如大鹏跃下,只道了声「走」,便拎着方九后领纵出。待梁俊伦反应过来时,他已带着方九往另一方向飞出老远。

窗前的人仍只看着霍锦骁消失的方向,淡淡自语。

「有意思。」

————

霍锦骁跑了两条街才将追兵甩掉,又在城中绕了半圈,确定没人跟着后才回客栈,一进客栈就被孟干逮进房间,骂个狗血淋头。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六叔消消气。」霍锦骁皮厚,趁着孟干骂累歇嘴的当口还能安慰他两句,又朝方九递眼神。

方九领会其意,忙倒了杯茶过来,霍锦骁接了亲手递到孟干面前:「六叔喝茶。」

孟干狠剜她一眼,接过茶痛饮两口,还骂:「你真是胆大包天,那种情况下也敢擅作主张?万一出了纰漏可怎么办?你父母把你交给我,就是让我照顾好你,你说你要是出了意外,我拿什么颜面去见他们?你真是……顽劣不堪。」

他不擅言辞,骂到没词。

霍锦骁眼观鼻,鼻观心,垂手而立任骂。当时情况紧急,方九武功不行,孟干要带他从梁家私邸逃出不容易,她才抢先出手诱走对方注意力。这事说来她确实也有错,明知六叔不会允许她还是擅自动手,如今挨顿骂也是应该。

「孟大侠,你就别怪景兄弟了,要是没他,我们哪能这么顺利逃出来。说起来景兄弟年纪虽小,却有勇有谋,倒是少年英雄。」方九忙趁机劝道。

「英雄?!」孟干鼻腔冷哼着持向霍锦骁。

霍锦骁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讪讪一笑道:「六叔,我知错,下次再不敢了。」

「还有下次?」孟干瞪她。

她忙搬张凳子搁到孟干身后,道:「我保证没有下次。六叔坐。您看天都快亮了,咱们是不是该合计合计下一步要做什么?刚才梁俊伦亲口承认白鸭之事,那大牢里关的少年便是无辜的,我们要怎么帮他?」提起正事,孟干脸色稍缓,坐到凳上思忖起来。

「要不……我们去衙门击鼓鸣冤,替他翻案再审?」霍锦骁便道。

「没用的,那梁家是两江三港盐商首富,与两江总督及三港盐运使皆有来往,就算我们替那少年鸣冤,知县大人怕得罪这些人也不敢翻案,官商勾结,沆瀣一气,就算告到两江府也审不出个所以然,反而平白让那少年在狱里遭皮肉之苦。」方九摇头叹道。

有些替罪者被父母主人强卖为白鸭,送入狱中不肯认罪,便要遭受皮肉私刑。那些人被打怕了,情愿认下罪状一死了之也不愿留在狱中受苦。

霍锦骁道:「正途不通,那只能剑走偏锋。」

方九默然,孟干却问他:「那少年可有家人,若我等真要行事,需先将他家人一并妥善安置才好。」

霍锦骁咬咬唇,听孟干话中之意,她已心中有底。

果然准备剑走偏锋。

「没有。我问过他,他是东海一小岛岛民,父母双亡,无亲无故,遇上海盗洗岛被抓,便送到黑市贩卖,被三爷买下送来做白鸭,身世堪怜。」方九叹道。

「方大哥见过他?」霍锦骁问方九。他对全州城地形与巡检路线十分熟悉,她早就好奇他的来历。

「说来惭愧,在下乃是全州城的捕快。」方九抱拳叹气,「黄家的命案现场是我亲自带人去看的,那少年也是我亲手从港口带回来的。我明知道他不是凶手,不仅不能将凶手绳之於法,还黄家公道,反而要与权贵同流合污,白送一条无辜性命,方某真是於心难安。幸亏此番遇到孟大侠,总算能做些事让我这良心好过些。」

「非亲非故,方大哥愿意冒此大险出手帮他,已是仁义之士,这普天之下也没几人做得到。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不过尽心尽力,无愧天地罢了,方大哥不必妄自菲薄。」霍锦骁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色道。

「景兄弟过奖,在下愧不敢受。」方九忙摆手,又道,「孟大侠,唯今之计只能先将他救出,至於罪名,怕一时三刻是除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