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可以再打一头老虎。」霍锦骁锤锤肩头,不无得意道。
「少吹牛皮,你安然无恙就谢天谢地了,还再打老虎?」祁望长松口气,道,「你回来的倒巧,要是再不回来,我也要去医馆请你了。」
霍锦骁坐直身体,奇道:「怎以了?有事?」
祁望拿着铜壶给她添茶,垂眸漫不经心点头:「是啊。请你回来主事。」
「什么?」霍锦骁更惊奇,「那你呢?」
「过两天我要离开石潭一段时间。」祁望盯着她的眼眸。
霍锦骁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道:「祁爷要去哪里?」
「去趟泰泽,钱爷囤了一批锦缎丝帛在那边还没脱手,你知道的,大安的丝织品在木束那几个国家很紧俏,我今夏想跑一趟木束,不过这批货量大,金额不小,不容有失,所以我想过去看了以后再决定。」他便解释道。
霍锦骁捧起茶慢慢地饮。
他离开的时间太巧,不过是去泰泽,与全州城是两个方向,又不在火炮运送的路线上,倒叫她摸不透此事是否和火炮运送有关。
「祁爷一个人去?要不我随你过去,也有个照应。」
「不成,你我要留一个在码头主事,况且小满会随我前去,不必担心。」祁望将她放下的葵扇拿起,给两人打风,「高爷看了我们去岁西航时带回的锡器与宝石样品,以及毛皮等物,他很感兴趣,这趟带到到石潭的货他都收走了,但他还想要,所以前几日我让大良他们带两艘船回去,把平南和燕蛟剩下的货都运来。这批货贵重,你要亲自在这盯着,以防有失。」
霍锦骁无法再劝,便只看着他。
墨玉似的瞳眸倒映出微缩的世界,祁望看到自己藏在她澄澈的眼中,心口有些沉闷,便将目光转走。
「你要带着玄鹰号去泰泽吗?」她沉默片刻,又问他。
「我跟钱家的船去,咱们的船都留在这,你看着。」祁望望向茶寮外的阔海晴空,这难得的艳阳也不知能挂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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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船上,霍锦骁的日子就变得忙碌。祁望过几日就要离开,先前经手的事务未了结都要交到她这里,一桩桩一件件能压死头牛。她倒没想过自己就离了这么些时日,祁望已替她打点了诸多事情,一时间她心里有些歉疚,便用心将诸般事宜接下,白天里跟着祁望与几位主顾一一打照面混个脸熟,夜里随祁望一道看账册整库存,从前的争执好似已烟消云散。
看账册的时候,祁望把自己的书案让给她,他就坐在书案对面的锦榻上抽水烟。
几日不见,霍锦骁发现他这水烟抽得比从前厉害得多,一抽水烟他就格外沉默,只有时不时的清嗓声。入夏的时节气候不好,他犯起嗽疾,抽了水烟咳得就更厉害些。
她能察觉他的目光沉敛复杂地落在自己身上,可一抬头,看到的不过被烟雾缭绕的模糊眉眼,到底他在看向何处,她也不知。
两人面对面坐着,隔着大半间屋子的距离,已经猜不到彼此在想些什么了,面上仍旧熟稔,心却离得遥远。
一日三餐,他照旧叫她来吃,虽坐在一处不过却各吃各的,她也还是同他说笑打闹,只是那杯牛乳,从温热到冷凉,她没再碰过,也没再劝过,他心里有数,不再多说。
到底疏远了,不复从前,只有刻意为之的熟稔,有时反倒像剑,倒刺入心头。
钝痛难当,又难以出口。
转眼三日便过,该熟悉的事务她已然熟悉得差不多,这日看完最后一本账册,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抬眼看到祁望倚在锦榻上又点起水烟,她这回没忍住,上前就将水烟从他手里夺下,怨道:「别抽了,屋子都被你抽成盘丝洞了。」
「不要多事。」他懒道,伸手要烟枪。
霍锦骁把烟往背后一藏:「你近日是怎么了?烟瘾犯得这般厉害?从前要是咳嗽你断不会碰烟。」
祁望倚回榻上,眯着眸瞧她,手里把玩起桌上放的锡制烟罐。
「男人愁了喝个酒,闷了找姑娘,闲了赌两把,我什么都没有,也就是烦的时候抽个烟,你还有意见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烦什么?说来我替你解解。」她把烟枪扔到书案上走回,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有些颓靡。
「你解不了。」他咳了两声,随口道。
「你不说怎么知道?」她倒了杯水给他,「最近事情多,烦到你了?」
他喝了一大口,却只咕噜几声漱了口,吐到榻前的盂盆中。
「我缺女人。」他抹抹唇,把脚盘到榻上。
霍锦骁闻言蹙眉,这人没喝酒,说话怎么一股醉态。
正要开口说他,外头小满来禀,说是魏东辞来了。霍锦骁眉间顿松,露出几分喜色,朝小满道:「小满哥,你看着这人,别叫他再抽水烟了。」
语毕她便往外跑去,跑了两步又折回,从袖里摸个瓷瓶子扔给祁望。
「止咳的药。」
药在她袖里捂了两天,是东辞配的,她总觉得祁望对东辞有些敌意,也不知他领不领情,如今她再不管了。
丢下一句话,她又转身离去。
祁望看着这人背影消失,捏着瓷瓶朝小满道:「把烟枪拿过来。」
小满可不是霍锦骁,他拗不过祁望,只得从命。
烟雾缭绕,又将他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