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2)

锦枭 落日蔷薇 3297 字 1个月前

☆、掌岛

「都走了吗?」

偌大的议事厅里, 只有霍锦骁的声音响起。

东辞踱进厅里, 将脚步声放得很轻,霍锦骁头也没抬, 仍懒懒斜倚在正中的锦椅上,半俯在身侧方案上看册子,神情专注。

从这个角度看去, 她的眉像柄犀利的剑。

「早都走了, 你发这么大的火,谁敢留下?」东辞道。认识她这么久,他第一次见她怒到动手。海盗的事, 白天去采石场查看时她已经说过。杀与不杀,并无绝对的对错可言,只是若非祁望和巫少弥,她也不会怒到这般地步。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霍锦骁仍不抬头, 怒火早已冷静,只剩空荡的心急需被填满。

「难道你还想要巫少弥的命?」魏东辞走到她身边,顺捋她的发, 目光落在方案上。

方案上摊放着一大撂册子与舆图,全是燕蛟岛的岛务。祁望和巫少弥不能再信, 岛务她就要亲自拾起,件件事都要熟悉, 她头也是疼的。

「他的伤如何了?」霍锦骁闻言将册子丢开,转头问道。

说是不理,心里还是在乎的。

「我去诊过了, 那孩子……把内力撤了,实力实挨下你的鞭子,伤得挺重,恐怕要将养一段时间。」东辞照实说。霍锦骁下鞭虽然狠,但巫少弥本身内力不弱,若他运气全身,也就是皮肉伤,但巫少弥竟把内力全撤,毫无防御地接下她鞭笞,已经伤及经脉。

霍锦骁果然蹙眉。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这伤再重十分我也治得好,只要你下得了手。」东辞似笑非笑。

「没心情同你说笑。」她神情还是沉的。

「好了,你宝贝徒弟没事,身边有丁姑娘照顾着,被你打这一顿,还讨你心疼,他也不亏,倒是祁望……」东辞见她目光一凉,「在外面站了挺久,我从巫少弥那里回来时,他才离开,你和他……」

「我和他不会怎样。」她淡道。名义上燕蛟居於平南之下,她还算是祁望的人,怎样也越不过他去。哪怕再痛心愧疚,那百来个人也回不来,她不会因此将巫少弥驱逐,也更不可能为此与祁望撕破脸。她想得更多的还是活着的人,大义虽重,却不能成为桎梏,更何况是没有对错的事。

她也有她的私心,并非圣贤。

东辞点点头,不予置评。她比他想像得要通透,他不用担心她冲动坏事。

「那就把这茬揭过吧,别再想了。」他挤坐到椅上,指尖捏向她眉心,「一岛之务繁重,你恐怕要多费些心。」

「东辞,要不……你帮帮我?」霍锦骁握住他的手,直起身贴身他,眨巴眼睛瞧他。

他轻捏她的下巴,笑眯了眼:「我已经在帮你了,不过你也别指望我能像巫少弥那样替你掌岛。」

一眼看穿她的打算,东辞拒绝。

霍锦骁早就猜到,只佯怒瞪他,倒不真生气。东辞对她已算是千依百顺,宠溺非常,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重要的事情上他半步都不会退让。除非她能据理说服他,否则就是她再撒娇生气闹腾都无效。燕蛟是她的岛,他可以帮她,但绝不会把手伸到她的权势范围内,这就和她不会插手管三港绿林的事一个道理。

这些共识,只是两个人的默契,心照不宣,无需言明。

「哼。」鼻子里哼了声,她凑过去,很快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东辞震了震,现出隐忍迷乱的目光。

不出意外,她看到他耳根变红。这小小的报复让她心情大悦,她就爱看他强自冷静的小模样……

「你!」东辞恨极咬牙。

她一定是欠收拾了。

————

初夏长夜,烛色未熄。巫少弥屋里亮了一夜,他浑浑噩噩趴在床上,神志时醒时昏,身上衣裳已换过一件,也抹过东辞给的药,然而血还是缓缓渗透新的衣裳,将白色中衣染出斑爻痕迹。

丁铃留在屋里半步不离,端茶喂药,亲力亲为。丁喻过来劝她回去,他就是再粗心也知道女人名节重要,连婚约都没有她就整夜呆在巫少弥屋里,不成体统。只是骂也骂了,丁铃倔强不走,丁喻逼不了这妹子,只好随她去。

就这么,丁铃守了巫少弥一晚上。

巫少弥做了梦,闭着眼说起混乱不清的话。

「阿弥?」丁铃坐在床边被惊醒,以为他要水,便倾身查看。

岂料她才低头,手就被他握住。他正烧着,掌心火一样的烫,用的是死力,她挣不脱,也没打算挣,只一边轻拍他的肩头安抚,一边柔声道:「怎么了?」

回答她的还是巫少弥的胡话,梦呓般模糊,她听得吃力。

「师父……别赶我走……」好容易听清一些,他只重复同样的话。

「不赶不赶。」丁铃安慰他。

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呢喃的声音小了,握着她的手却更加用力,说的话倒是换了,总算没再叫师父,但更加不清晰。丁铃只好将耳朵凑近些,好不容易才听清两个字。

景骁?

那是他师父的名讳。

丁铃觉得奇怪,柳眉不解地蹙眉。来来回回,就几个字,听上十多遍也就懂了,可她却慢慢将眸睁大,先是愕然,而后便陷入石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久久不动。

泪水缓缓溢出发红的眼眶,无声落下。

天明时分,巫少弥总算醒来。稍一动身,他背上就火辣辣地疼,呼吸也跟着不畅,喉咙像被刀剐过,刺疼无比。

「阿铃?」听到清脆温柔的声音,巫少弥才看清床畔的人。

「别起来,你伤得重,魏先生说过最好卧床休养。」丁铃揉揉眼,见他还是固执要起来,只好扶他。

巫少弥闷啊两声坐起,目光落到她手腕的瘀痕上:「这是我弄的?」

「没事。」丁铃把衣袖放下,笑道。

「昨晚你一直在这?为什么哭了?」巫少弥盯着她。丁铃性子活沷率真,爱笑,在岛上呆了一年多,他从没见她哭过,今天却在他床边红肿了双眼,眉间还挂着倦色,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心疼。

「见你伤的重,怕你死了。」丁铃不自在地扭开头。

巫少弥低沉笑了:「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目光还是凝在她脸上。

「谁有功夫担心你,你死了,谁给我大哥的船队送粮钱?」丁铃回嘴。她喜欢和他斗嘴,他很少能跟得上她的节奏,她才发现这人不是冷酷寡言,而是不擅言辞。

其实最初相识,她看他可不顺眼了,觉得这人死气沉沉没点笑容,后来怎么改观的?好像是那次一起抵抗闯岛的流寇,又好像是她在岛上肆意闹腾的时候?她记不清了,反正时间总能慢慢地让一个人走到心里而让人不自知。

「阿铃,我死了,你难过吗?」他忽然问她。苍白的脸颊上有病态的红,他问的小心翼翼,像多年前孤单无依的少年。

丁铃被他认真的眼神看得心软,情不自禁道:「当然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