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爷……」他说着,她听着,竟不知能接何语。
「云谷是什么样的地方?我真好奇,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姑娘来?」祁望有些羡慕。
天下人心往的云谷,被喻作仙境,相必是个极好的地方,他这辈子,除了海还是海,刀口舔血半生,还没见过那样的地方。
「云谷只是普通小镇,无甚特别,只是里边的人,多是侠义之士,没有纷争。天下之大,若无纷争,处处皆是桃源。」霍锦骁道,「祁爷若有兴趣,待他日东海大定,我带祁爷去云谷玩,请你喝最烈的酒,吃最好的肘子,品最好的茶,看最美的日出。」
她的话,让人心往。
「你愿意带我去?」他问她。
他也不知,是东海大定更吸引他些,还是她口中描绘的云谷更吸引他,又或者有她,有东海,才是他最终所向往的地方。
「如何不愿意?你都带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为何不愿意带你去云谷?」她笑着反问。
「那好,一言为定!」他举起掌。
霍锦骁击之:「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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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祁望在燕蛟岛走了大半日,将平南的人撤回之事议妥,她才回去。
巫少弥还跪在院子里,这人犟得很,就算当下打晕扛回去,醒了还要过来。丁铃除了第一天还劝他,也劝霍锦骁之外,后来几天都不说话,只是在他晕阙时把人带回去,细心照顾。
正午的阳光烈烈浇在他头上,他被晒得脸色发白、嘴唇枯皱,眼眶里血丝满布,憔悴不堪,却仍是直挺挺跪着。霍锦骁越过他走到屋外,突然止步。
轻叹一声,她转头:「起来吧,别跪了。」
「师父原谅我了?」巫少弥大喜,一笑唇便绽裂几道细小伤口,血丝渗出。
「不原谅你又能如何?」霍锦骁过去扶他。
早就原谅了,不过是磨他性子而已。
「谢谢师父。」巫少弥松口气,站起时膝盖一酸,腿软倒,被她扶住。
她没说什么,只将手翻扣住他的脉门,灌入一股内力,像温暖的水和缓地从他的手上游向四肢百骸的经脉。他闭上眼感受着她的内力,很快运气全身,再睁睛时疲乏已消了泰半。
「跟我进来。」霍锦骁松手,转身进屋。
巫少弥随之慢慢踱进屋中,她已倒好了水递来,又叫他坐下。
「阿弥,此番我小惩大戒,望你引以为诫,我不希望再有下一回,可记住了?」她坐到他身边,正色道。
「弟子记住了。」巫少弥捧着水垂了头。
霍锦骁点点头,揭过此事,又道:「你的伤如何?」
「没什么大碍,有师伯的妙手回春,我没事。」巫少弥道。
「那也要好好休养,我下手重,你又跪了这些天,伤及经脉,不易调养,别留下病根。」她抬手摸摸他的头,又道,「我还等着你回来帮我。」
「师父,可是岛上出了事?」巫少弥闻言神色一凛,放下水。
「没,只是我打算整顿燕蛟,重新分派人手管理燕蛟岛。你一个人辛苦了这么久,我打算寻些人帮你。」她说着留意他的表情。
巫少弥并无异/色:「师父,不如让我跟着你吧。」
「我身边不用人。你还是继续负责卫所和战船,岛上的攻防工事仍交给你打理……」霍锦骁慢慢将这几日的想法与他一一说明。
「听凭师父吩咐。」巫少弥认真听完,不加思索应允。
霍锦骁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徒弟了,胆子大起来能把人吓死,在她面前又千依百顺。
不管如何,祁望和巫少弥能帮她,燕蛟的变革就容易得多,她将话锋一转,又道:「还有另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什么事?」他问道。
「关於你和丁姑娘的事。」门没关,霍锦骁一眼能看到倚在花池边的丁铃。
小姑娘垂着头百无聊赖站着,时不时看一眼他们这儿,在日头底下像簇漂亮的九重葛。
「我都听说了,这几天你伤重,全是她在照顾着。她一个姑娘家如此作为,便不用说,你也该心里有数。前天她哥哥来探我口风,问到你的亲事,因我未曾探明你的心事,便打了马虎眼,现在我问你,你和丁铃之间可有情?若是有情,我便出面替你求这门婚,她是姑娘家,这种事还得咱们男方主动,别伤了她的心,你莫像个二木头一样。」她正色问他。
「师父,若是无情呢?」巫少弥也看向院里的姑娘,目光复杂。
「若是无情,你就别耽误人家,当拒则拒,不要拖泥带水,会害了她。」霍锦骁说着不免心里奇怪,又问他,「怎么?你不喜欢她?我见你们两处得极好,还以为……」
巫少弥不语,想着连日来的种种,心也变得柔软。他怎会不喜欢丁铃?这么明快可爱的姑娘,像墙角横出的一枝九重葛,不期然撞入心里,就成了夏日一抹亮色,难以忘却。
可是这喜欢里似乎缺了些什么,他也不懂。
「阿弥?」霍锦骁见他发愣,唤了一声。
巫少弥回神:「我喜欢她,但是……师父,这事我自己来吧。」
「也好,感情这事,为师也是无能为力。你若定下便来和我说,我替你求亲。只一点,你记住,若两情相悦是皆大欢喜,若不能,你可千万留神,莫太伤她的心。」霍锦骁叮嘱他。
「我记住了。」巫少弥应下。
霍锦骁露出从前温柔的笑。小徒弟长大了,都到了娶亲生子的年纪,时光匆促,未留驻足之刻,连她也已年过双十,是个老姑娘了,仍孑然一人。
当初恨嫁,几年过去,经历种种,嫁不嫁人已无所谓。
便是一个人,也没见她把日子过得糟糕。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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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殿下的信。」
山崖边,海风次衣裳吹得如龙蛇狂舞。
佟叔向魏东辞呈上卷成细杆的信。
魏东辞慢慢展信,信上是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整张纸,他越看眉头越凝。
「公子,出了何事?」佟叔问道。
「『周阳』醒了。」他冷道。
周阳是当初派去漆琉的细作,但他说的这个,却是献上海图的假周阳。此人在运送红夷大炮的过程之中遭到灭口,受了重伤被他救下,关在霍翎那儿一直昏迷不醒。
七天前,『周阳』终於醒了。
除此事外,霍翎这密信里还写有一事。
海神三爷,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