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嘁」了声:「我爹自己同意让我下山的。」
「也是,纵虎下山,哪能乖乖回去。」东辞感慨一句。
她戳戳他的腰:「说谁呢你?」
他一缩腰,攥住她的手:「人多,别闹。」
嗯,他怕痒。
霍锦骁便饶过他,只静静望着海面。
平南的水文地文都是她最熟悉的,只是如今这里已浮满大安战船,此景叫她心头感慨万分。祁望未死并成为三爷的消息传开,平南的父老恐怕已经得到消息,许炎大抵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吧。
被放弃的滋味并不好受,那毕竟是他跟了近十年的兄弟。
东海的这场纷争,平南不会再插手,便不是为了许炎当初应下的承诺,他只怕也不愿出手了。撇开利益,帮与不帮都是伤,倒不如远远离开。
大海茫茫,船行百里也未见变化,只有前方船队近在眼前。杨呈令他们的战船降帆下锚,前头已有小船靠来,欲接他们往宝船上复命。
霍锦骁等诸人尽数上船,船很快便往宝船驶去,不多时已到宝船旁边,舷梯接上,接引的士兵领着几人一一登船。
甲板很大,船舷四周驻守着身着轻甲的士兵,五层高的舱房前候着几个人,衣着打扮皆非军中服制。
「他们怎么在这儿?」霍锦骁蹙眉。
站在舱前的,正是锺玉珩、程雪君并几个三港绿林人物。
「是来求见晋王殿下的,说是想为平定东海出一份力,以弥补先前失炮之错。」领着他们上船的水兵答道。
霍锦骁脸上露出三分冷嘲,手被东辞牵起。
看到他们,她便想起那日他们攻打平南时逼她的情景,刺进东辞心头的那一剑犹在眼前,叫她心中生恨。
「妖女……」
才走到舱房前,霍锦骁就听到程雪君尖细的声音。她转头看去,程雪君穿着宽松的裙子,小腹微凸,大约是有了身孕,人丰腴了不少。
紧接着,她又瞧见魏东辞,整个人愣住,情不自禁抬手指向他,结结巴巴道:「魏……魏……」
众人随之望去,脸色均是一变,只有锺玉珩强压下惊愕,冷眸盯了盯程雪君,程雪君马上瑟缩颤唞着收回手,垂下了头。
霍锦骁蹙眉,程雪君那么张扬的女人,嫁给锺玉珩像变了个人似的,满脸都是惧意,好像特别害怕锺玉珩。
「雪君,别乱说话。如今平南已归顺大安,景姑娘不是妖女,再者……魏盟主也安然无恙活着,以前的事,想必皆是一场误会。」锺玉珩摸着右手上套的金丝手套,笑眯眯道。
他虽温言,眸中戾恨之色却倏尔闪过,被克制按下。
程雪君不敢再开口,其余人也都收声。
「盟主,景姑娘,你们也来拜见晋王?」锺玉珩好声好气问道。
霍锦骁不答他,只冷笑看他片刻,忽道:「杨呈。」
「末将在。」杨呈抱拳上前。
锺玉珩眉头一皱,在心里思忖,军中之人对他们这些人可没那么尊敬,但眼前这将领竟在她面前自称「末将」?
「此人与漆琉早有勾结,三番四次挑拔三港绿林关系,几次离间各大门派,暗害东辞,还不派人将他拿下。「
霍锦骁冷漠开口。
「是。」杨呈朝向后挥手,上来的却是黑虎、沐真、苏辰等人。
锺玉珩脸色大变,怒道:「景姑娘,你为何血口喷人?」
霍锦骁退后半步,不作辩解,黑虎抽出凉血刀,笑道:「几天没打架,骨头都锈了。」
语毕,他纵身跃上,沐真跟着化作流星追上,苏辰低语:「三个打一个,会不会有失君子之风?」
沐真声音传来:「我爹说了,打架不能讲风度,胜者为王,赢了才有资格论君子,你还不快点上,这人招子挺硬!」
甲板上人影绞作一团,四周驻守的水兵均已转身将他们围起,锺玉珩带来的其他几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兵刃也已在手。
「凉血刀?诡烟步?华神掌?他们是云谷的人。」有人已经然认出。
「是又如何?你们还不上前帮我夫君?难道都信这妖女的挑衅?」程雪君捂着小腹退后。
话音才落,杨呈喝道:「大胆!竟对郡主无礼?都给我拿下!」
「郡主?」程雪君喃喃道。
「她是我师妹,不叫景骁,乃是晋王爱女,今上亲封的永乐郡主,全名霍锦骁。三年前她受命潜入东海为间,是东海平寇之战的最大功臣。」魏东辞已踱到几人身前,淡道,「若你们还认我这个盟主,就收起你们的兵刃,锺玉珩之事查清后,若与几位无关,我们自然会送几位归去。」
「永乐郡主……」
此变故来得突然,众人皆震,便连程雪君也一阵失神,那厢锺玉珩惨叫一声倒在甲板上,被凉血刀架上脖子。
————
「老八,你真这么教女儿?」
站在上层甲板上围观许久的人突然开口。
沐沉沙答得理所当然:「她是一个姑娘家,讲什么君子?单打独斗当然不如群架来得安全,我那也是为了她的小命着想。」
「怕死就直说。」秋芍白嘲笑道。
「你个毒妇你说什么?」沐沉沙指着她的鼻子。
「够胆碰我一下试试?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毒妇。」秋芍白勾唇笑出一抹艳色。
沐沉沙不敢,秋芍白浑身上下带毒。
「好了。」温和的女声响起,「霍铮,咱们下去吧。」
「好。」最先说话的男人开了口,又请站在身旁着朱红公服的人先走,「徐大人,请。」
「请。」徐苏琰笑道,感慨万分,「殿下,阿远,不过几年光阴,他们都这般大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后生可畏。
————
「晋王,俞帅,到——」甲板上唱引声忽起。
各怀心思的人均皆肃立,朝舱楼间的木梯上望去,只见一群人自梯上缓缓走下,当前两人一男一女,却着同样的战甲,头戴雪羽战盔,风采卓然。
岁月似乎不曾留下太多印迹。
「父王,母妃。」
梯前有人抱拳拜倒,声音微微颤唞着唤人。
昔年幼女,如今已是灼灼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