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安
回到军中之后, 霍锦骁再不分心他事, 专注于东海战势,没日没夜忙碌, 话变得少了,笑也少了。
天元二十四年冬末,霍翎亲自请旨归来, 带回关於海神三爷的招安旨意, 皇帝亲授永乐郡主为大安特使,获命前往漆琉负责招安之事。
这个时候,大安水师已与漆琉战过两回, 一胜一败,没有结果,但死伤已超双方预料。祁望对东海和船战太熟稔,又有抢到的五门火/炮在手, 极难对付。大安这方,有霍铮坐镇,运兵遣将又胜祁望许多, 又得庞帆相助,两厢交战, 便成胶着。
霍锦骁开冬时带兵悄悄去了趟木束,恰冬末方回。圣旨颁下, 再派人往漆琉送信,两厢议妥见面事宜,辗转半月, 已到开春。她第一次在船上过了年,与大安水兵吃着粗陋的饭食,听他们在海上唱不成调的歌,有思乡情切的家乡小调,也有热血沸腾的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一船唱起,余船相附,响成一片。
霍锦骁站在督军战船上,遥望长空阔海,已没了当初进入东海时满怀期待的冒险之情。这场战,三年磨砺方破刃见血,比她在东海遇到的任何一次危险都严酷残忍。
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看死人能看到麻木。
心被鲜血浸淫得坚硬,很难再起波澜。
「明天就要出发,不早点回去休息?」东辞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段时间两人聚少离多,她领兵在前线为大安水师前锋,而东辞不是呆在霍铮身边出谋划策,就是在医疗船上忙於应对伤患与行船过程中将士们出现的种种身体问题,中间爆发过疫情,也发生过海难……
不过几个月时间,两个人都瘦了。
这次,是魏东辞听到消息,她奉旨招安,方抽空回来见她。
「睡不着。」她的手肘靠在船舷上,淡道。
背上有厚实的披风罩下,暖暖的,带着他身上特有的药香,她才忽然觉得冷。
东海的冬天,她还是头一次觉得冷。
「那咱们说说话?」他上前两步,抓起她的手放入掌中捂着呵着。
她抽回手,捏着他的耳垂:「我看你比我冷。」
说着,她搓搓他的脸,耳垂冰的,脸也是冰的。
「我确实冷,披风都给你了。」东辞道。
「还你。」她将披风掀开,正要取下,岂料东辞泥鳅似的闪到披风底下,拉着她的手把披风扯下,罩住了两个人。
「这样就不冷了。」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紧紧揪着披风,笑得十分得意。
霍锦骁捶了下他的肩,倒也没反对,顺势靠在他胸`前,道:「你要跟我说啥?」
「商量商量我们的婚事?」他啄了啄她的额头。
二人婚事霍铮已然应允,只等战事一定就给他们完婚,但这战事何时结束,谁也不知。
「战事未完,婚期都难定,有什么好商量的。」她玩起手腕上盘的血琥珀,露出略显青稚的表情。
如今也只有在他面前,她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为什么不好商量?若是我们能回去成亲,就意味着东海战事结束。小梨儿,这是种期待,难道你不想?」他太了解她,不愿与她论及沉重话题,所以才说起这事。
这段时间,她被各种事压得喘不过气,偏又是要强的个性,再多的苦都不肯轻言半句,纵是痛入骨髓,脸上还是笑的,所以……军中兄弟许多人说她冷漠。
可从前,她并非如此。
她听得笑起:「想啊,怎么不想。第一次着嫁衣,我看到你杀祁望;第二次着嫁衣,是场交易。我正等着这第三次呢。」
细想想,第一次要嫁东辞时,因为想叫祁望死心,她背着父母亲人说要嫁他,其实心里是茫然的;第二与祁望交易,她得到隆重的婚礼,可心中到底没有感情……只有这第三次,水到渠成,却又好事多磨,倒叫她无比期待。
「你想要怎样的婚礼?在哪里成亲?成亲后打算住哪里?嫁衣和凤冠想要什么模样的?新房想要我怎么布置?」他一连串抛了许多问题出来。
霍锦骁被问得暂时忘记烦心事,只蹙着眉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想要简单的婚礼,回云谷成亲吧,不过成亲之后我还想到处走走,嫁衣和凤冠随意,新房……我要一张足够大的床。」她一条一条地回答。
「足够大的床?」他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