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老太太给梁霄递个眼色,后者站起身,借口公务在身退了出去。
“筝儿,霄哥儿回来有阵子了,三年多没见,他在外头吃了多少苦,虽瞒着不跟咱们提,也能想见到,你是他媳妇儿,凡事替他多思量,他有个什么错处,你多担待,就当瞧娘脸上……”梁老太太的开场白,已尽到足够的诚意。
明筝握住茶盏的手一顿,和缓地笑道,“娘您说哪里话,我与相公凡事有商有量,彼此敬重,哪有什么错不错的。”
粱老太太觉得这话头接起来有些困难,硬着头皮道:“是这么个理儿。筝儿,你是个好的。但凡你能替霄哥儿生个一儿半女,哪怕是个丫头,堵了外头的嘴他也好受些。这么些年你在内宅,不知道外头传的有多难听,霄哥儿也是没法子……总得周全男人家脸面不是?”
明筝讶然望着她,光线幽幽反衬在她眼底,那双眸子水润明亮,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梁老太太别开目光,叹了一声,“他是承宁伯府的承嗣人,你知道自己身上担子,不必娘细说吧?”
明筝垂垂眼睛,嘴角挂上抹颇无奈的笑,“早年媳妇儿建议在房里安排几个人,娘也知道,相公说什么都不肯,说庶子在前,把家里的规矩坏了。媳妇儿自知有愧,不是不体谅相公和娘您的难处,若娘有相中的人,大可下定签契,把人迎进来,难道在娘心目中,媳妇儿会为这点小事皱个眉吗?”
老太太握住她手,恳切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前几年霄哥儿不肯,那是他年岁还轻,这两年,连他身边几个小子都成家有了儿女,他当爷的人,仍是膝下空悬,人家不笑他?如今正有个人,是他上峰在西边就赏下的,原本伺候着房里事儿,想着回来在你跟前过了明路,再许个身份,也罢了。”
明筝放下茶,坐正了身子,“既如此,签了身契纳进来,冲些定日子开脸儿,在房里摆几桌过知会大伙儿,若当真可替相公分忧,我自无二话。”
梁老太太喝了口茶,硬起声音道:“倒也不必周折,如今人就在外头,引进来与你磕个头见个礼,就算全乎了。只一则,人我早命停了药,这事儿连霄哥儿也不知道,如今说与你听,是知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定能明白为娘的苦心。要不是筝儿你自个儿肚子……说什么娘也不至於走这下下步的棋。”
她身体前倾,冰凉指尖抓住明筝的手,抓得很是用力,“孩子,要怪,怪不到霄哥儿,瞧娘脸上,瞧咱们承宁伯府担待你这些年,娘也是无法,也是为了你的声誉着想,你万万莫错了心思怪错了人,嗯?”
明筝被她抓得手背生疼,抬起眼,对上老太太微红的双目。
都是精明人,她不可能猜不到老太太害怕什么,怕她心气不顺对新人下毒手,怕她小题大做故意弄没了那肚子里的孩子,这番话连威逼带敲打,事事把错推给她,仿佛是梁家因她不争气而走投无路。
外头已经传开了。早就传开了。
坊间处处在谈,说梁家见了喜。可人人都知道,他们房头从来没这个妾,乍然出现了个孩子,待孩子落了地推算推算日子,就知道绝不是梁霄回来后才有的。
丈夫偷偷摸摸在外藏了女人生了孩子,肚子大起来才接回府,外头会怎么传,说她不容人,说她不能生还善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