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茂庭抿唇不语。
舒泽帝冷声道:「别再让朕失望。」
景茂庭的心瞬间坠入到黑暗深不见底的潭底,他知道皇上的铁石心肠,他所拥有的一切随时都能轻而易举的被皇上摧毁。皇上并不是威胁,是在告知,必要时会毫不留情的摧毁,就像是当初取出毒药让他服下时一样无关痛痒,亦不在乎。
舒泽帝冷硬的看着他,直视他的眼睛,似能看穿他,冷冰冰的道:「可以伤她的心,别伤她的身。」
言下之意,他可以冷落她伤她的心,让她投入齐汀的怀抱,但不可让她怀上身孕,因为她怀上身孕后必会伤身的小产。
景茂庭紧咬牙关,察觉到皇上竖起了锋芒,不能再沉默,不能多言,正色道:「臣明白。」
「退下吧。」舒泽帝霍然转身,随手一挥。
「是,臣告退。」景茂庭恭敬的躬身退下。
走出御书房,景茂庭的神情异常凝重,踩着石砖上的碎雪阔步而行,他明白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尽管皇上器重他,在皇权面前,没有朝臣是不可替代的。他眼帘一眨,敛去透骨的悲凉,换上了冷酷的清醒。
到了皇宫外,车夫轻声道:「太子殿下正在景府旧院,要见大人。」
景茂庭事不宜冲的骑上马,纵马飞速抵至。他快步迈入正殿,朝着焦急的舒知行拜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茂庭,」舒知行扶起他,不解的诧问:「因何音信全无?」
景茂庭神色如常的道:「臣在江南终日被来路不明的人监视,以免授人以柄,臣便没与太子殿下联络。」
那些来路不明的监视里,也有舒知行的耳目,舒知行得到的消息是他在江南无时无刻的身处险境,危险重重,他多次险些丧命,又多次化险为夷。
舒知行欣慰於他的解释,他是谨慎之人,无暇再细究,急切的问道:「整个案件水落石出了?」
「对。」景茂庭示意舒知行坐下,将江南一案完完整整的详细告诉了舒知行。
听罢,舒知行震惊的瞠目,竟然是一件惊天大案,可谓是自父皇登基以来,最严重的案件。想必,也只有明察秋毫的景茂庭才能勘破,难怪有赏金杀手多次暗杀他,他能安然无恙的从江南归来真的很不易。
景茂庭道:「皇上下令,此案三司会审,由都察院主审。」
「因何是都察院主审?」
「皇上对福国公主的传闻半信半疑,有意让臣避嫌。」
舒知行正要探寻此事,便问道:「茂庭,『诋毁景夫人,甚过诋毁景某』,是何故?」
「皇上的态度就是原因。」景茂庭沉静的回道:「臣已经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三司会审本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同审,是臣在彻查,理应是大理寺主审,却交由都察院主审。」
舒知行一怔。
「福国公主的谣言越凶,皇上势必要让臣避嫌。」景茂庭道:「她是臣的夫人,皇上难免会质疑臣的立场,对臣不利。」
舒知行觉得他言之有理,但又隐隐觉得有点奇怪。
景茂庭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间隙,说道:「这次福国公主在劫难逃了。」
舒知行的眼睛顿时一亮,赶紧道:「快说来听听。」
「福国公主的舅舅田隽山是此案的重犯,他原形毕露后,威胁臣,让臣看在福国公主的情面上,对他网开一面,重罪从轻,轻罪从无。否则,就一口咬定是福国公主在庇护他,而他是在帮福国公主敛财,让福国公主身败名裂。」景茂庭缓缓说道:「臣故意激怒他,坚决不答应,使他下定决心咬住福国公主死死不放。」
「太好了!」舒知行拍案叫绝,他正愁着怎么能让传闻成真,景茂庭果然是最深得他意,「你做的太好了!」
景茂庭沉静的道:「只要再发生一件事,她的传闻就能落实。」
「什么事?」
「她派人暗杀田隽山,杀人灭口。」
舒知行想了想,恍然道:「栽赃她?」
「对。」景茂庭把早已计画详细的方案告诉了舒知行,步骤很缜密。
闻言,舒知行喜不自禁的道:「很好,非常好,我会安排妥当。」
景茂庭提醒道:「务必派身手了得的心腹。」
「放心。」舒知行大笑出声,兴奋的问:「她的传闻落实之后,皇上会如何处治她?」
景茂庭沉吟道:「依臣猜测,她必失宠,皇上会下密令将她终生幽禁在尼姑庵。」
舒知行阴狠的一笑,待她失去圣宠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了她,除去心头隐患。
景茂庭看着他根深蒂固的杀意,很平静,静候他走进设好的局。
此案真是天降之福啊,即能对付舒知茵,又能使荣妃的田家颜面扫地,很完美的一举两得,舒知行激动的确认问:「父皇对田家不打算手下留情?」
「不打算,敢胆触犯国法,皇上一视而仁,任何人都一样。」景茂庭道:「皇上连自己的胞弟也没有手下留情,反而从重处治。」
舒知行满意的点头道:「是应该如此!」
景茂庭道:「田隽山在三日后押送入京,请太子殿下及早准备。」
「放心吧,万无一失。」舒知行胜券在握,随及告诉他好消息,道:「父皇前日与我聊起丞相之位,他有意在江南之案结案后提拔你为丞相,询问我的意见,我自然是支持。」
「臣谢谢太子殿下。」景茂庭等待一品丞相之位多时。秦丞相去年致仕,而他去年一直在江南查案,丞相之位至今空置。
「谢什么,我登基之后,这万里河山,还要仰仗你的扶持。」舒知行对他的信赖由来已久。
景茂庭笃定的道:「臣定当鞠躬尽瘁。」
跟舒知行辞别后,景茂庭径直前去齐府拜见齐老和齐夫人,密谈良久,傍晚才回到景府。
暖阁里,舒知茵闲适的坐在软榻上,随手翻看着精美画册。她的神态娇艳恬静,宛如画中美人。
「茵茵。」景茂庭轻柔的呼唤响起。
舒知茵抬首,二人相视一笑,眸中都满含温情。
景茂庭坐在榻边,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脉脉凝视着娇妻,她笑意盈盈,更为美艳。
「向父皇如实禀奏江南一案了?」舒知茵动了动依旧酸软的腿,昨晚真切的体会到了他不同於以往的健壮,简直野蛮得毫无保留的征服了她。
「对。」景茂庭若无其事的道:「皇上下令三司会审,尽快结案。」
舒知茵美眸轻扬,道:「我今日思考了许多。」
「嗯?」景茂庭心中一悸,害怕她胡思乱想。
「我想活得轻松些,无忧无虑。」舒知茵微笑瞧着他,这一年,一颗心想他想得太累了。
景茂庭握紧了她的手,深情款款的道:「你可以的。」
「是的,我可以的,只要我安心的在内做景夫人,你自会在外处理好一切。」舒知茵说得很坚定,他分明可以依靠,何不就纵情的依靠他。
景茂庭笑了,情不自禁的拥她入怀,心里疼爱她更甚,对她的保护欲更甚。
舒知茵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有着勘破世事人情的云淡风清,道:「田家的事,你秉公处理即可。其它事,遵循你的决定去做。」
「不让我顾及其它了?」景茂庭的大手抚着她的背,呼吸着她香甜的气息,心中一灼,他的怀抱紧窒了些。
「我思来想去,与我们无关的事都是小事,人生不过弹指间,何不活得痛痛快快。」舒知茵漫不经心的说着,她要放松下来,去享受他能给予的爱和呵护,试试他能否让她一直满意。
景茂庭的笑意更深,她本就是个薄凉透彻之人,自扰了多时,终是回归到本性了。
她笑了笑,道:「我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
景茂庭轻问:「什么事?」
舒知茵攀住他的肩,凑上微启的红唇,她要做的更重要的事,便就是让景家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