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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等到荀七娘和阮朝汐下了山,车队还未走出几步,荀九郎又跟过来拦了车。

锺少白满肚子的火气都冲着荀九郎去了。

两家是世交,锺少白的母亲出身颍川荀氏,说起来是两代内的表亲,但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从小就是互相比较的对象,彼此知根知底,互相瞧不上,两人的恶劣态度实在不像是亲戚。

锺少白冷笑一声,“什么‘心向往之’。荀九兄向来只推崇儒玄两道,看不上佛家。何时对佛学有兴趣了?做人怎能如此虚伪。”

“上下求索,举一反三,不亦乐乎。”荀景游神色冷淡而倨傲:“小十二,你连儒玄两道都参不透,只怕读不懂佛经。”

两人冷嘲热讽个不停,阮朝汐看在眼里,默默地想,这个年纪的士族儿郎,怎么一个比一个脾气差。再吵几句,只怕要当场动手。

她和锺少白、荀莺初自幼相识,三人在云间坞玩得好。这位荀九郎今日才见面,当然比不上和荀七娘、锺十二郎的玩伴情分。

心里分了亲疏,对待两边的态度当然不同。

阮朝汐掀开了碧纱窗帘。

“十二郎,别这样。”她轻轻扯了下小窗前站着的锺少白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

又对荀九郎极客气地寒暄,“我哪里通什么佛学,凑个热闹而已。九郎家学渊源,若是雅好高僧讲经的话,高僧还在水边讲五诫,不敢耽误九郎的时辰。九郎回去听吧。”

锺少白听出了话里的偏向,嘴角都翘起来了,斜睨着脸色难看的荀九郎,还想得意追讽几句,阮朝汐直接和他说,“你闭嘴。”

锺少白听话地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手背在身后,指腹缓缓抚摸着被素手扯过的一角布料。

荀景游却在这个短短的瞬间,迅速平复了争吵带来的愠怒情绪,镇定下来。

“好叫十二娘得知。”他往后半步,规规矩矩地抬手行礼,阮朝汐诧异万福还礼,耳边听荀九郎继续说道,

“听高僧讲经倒是其次。在下自小跟随父亲出行各处,走过千里山川,见识黎庶风貌,也曾遭遇战事,侥幸逃脱。万千感慨落於笔下,收录成诗文集一卷,去年送至京城,得了吾家三兄的青睐,侥幸得三兄称赞一句‘眼望山川,胸怀丘壑’,在京城略有薄名。”

说罢,荀九郎从袖中捧出一卷诗文集,客气递上,“请十二娘指正。”

阮朝汐:“……”

她十岁才启蒙进学,耽误了不少时日,常常感觉自己学识浅薄,对荀九郎这种才华卓着、少年时便能写诗作赋的高才便有些敬而远之。

眼下人杵在面前,不仅谦虚地夸耀自己的辞赋‘名动京城’,得了他三兄荀玄微的青眼,居然还当面双手奉上了精心装裱的诗集卷轴,坚持要她‘指正’。

阮朝汐哑然片刻,默默地收下,交给身边白蝉。

“有空定当拜读九郎大作。”她叹了口气, “我才疏学浅,指正就不必了。”

始终在车边冷眼瞧着的李奕臣,忽然出声打断道,“有人远远地过来了,不知什么来历。十二娘,山路边不宜久留,尽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