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六朝云龙吟 弄玉,龙璇 4419 字 1个月前

第十集 第一章

幕色中的云涛观肃穆而寂静,观内䊹尘不染,显然常有人扫,但路上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诵经声,安静得彷佛空无一人。

程宗扬随着陈琳穿过重重庭院,来到观后一座小殿。陈琳走到殿内供奉着火德真君像后一扳,墙上滑开一道不起眼的小门,躬身道:「公子请。」

程宗扬笑道:「这后面不会埋伏着五百刀斧手吧?」

陈琳对他的玩笑恍若未闻,只当先穿过小门,神态恭敬地立在门侧。

程宗扬硬着头皮踏进门内,陈琳在门侧一按,小门合闭如初。

门缝合紧的刹那,夕阳下的轻风和归鸟的鸣叫都被隔绝在身后,周围传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己彷佛置身於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中,连空气都变得凝固。

程宗扬抬起眼,面前是一条夹在两堵高墙之间的甬道,宽不及五尺,只能容两人并行,墙高却超过两丈,抬头只能看到两墙间的一线天空。狭长的甬道曲曲折折不知伸向何方,走在甬道内,整个人都似乎变得渺小起来。

陈琳弯着腰,不言声在前引路。从外面看来,这里已经是云涛观的尽头,如果不是置身其中,程宗扬怎么也想到观后还有另有蹊径。

一盏茶工夫后,已经临近南屏山屏风般的山体。甬道尽头出现一道台阶,利剑般笔直伸入岩壁。峭壁上爬满盘根错节的油麻藤,从山石间生出的大树犹如虬龙,将崖壁遮蔽得严严实实。但以程宗扬的目力,透过枝叶,仍能看到发白的岩石﹣﹣台阶尽头分明没有路。

陈琳立在岩壁前,躬身说道:「公子请进。」然后举步迈入。

程宗扬睁大眼睛,只见他的身影毫无阻碍地穿过岩石,然后就像浸在水波中一样,渐渐变得模糊。

程宗扬盯着眼前的岩壁足有一分钟,然后一步踏出。

坚硬的石壁如同幻影般消失,接着眼前突然一空,视线一下变得开阔。程宗扬抬起头,惊奇地望着面前巨大的空间。外面看来浑然一体的山体内,竟然有一个直通山顶的瓮状洞穴。

整个洞穴呈宝瓶形,彷佛是从山中垂直挖出来一般,外壁只有一道细窄的开口。洞窟内两座三层的楼阁前后相连,楼体直接建在陡直的岩壁上,飞檐斗角,回廊拱桥,极尽华丽之能事。

即使程宗扬对法术是门外汉,这会儿也明白整座楼阁连同这处洞穴都被用法术隐藏起来。从踏入甬道的时的感觉推断,不仅光线,连声音也被完全隔绝。

把居所搞这么隐秘,怎么看都不像帝王家的作派,联系到陈琳方才说的话,程宗扬百分百敢肯定这是岳鸟人的手笔。

没想到这鸟人竟然就躲在临安,宋主的眼皮底下,直够有胆量的。不过话说回来,以岳鸟人的霸道蛮横,竟然用上诈死的拙劣手段藏头露尾,真不知道他惹上了什么仇家。

如果真是岳鸟人,那个表贩子为何会在这时出现?事前刘娥又为什么没有透露出半点口风?

程宗扬越想越是纳闷,按道理说,岳鸟人作为自己的便宜岳父,此时现身不会有什么恶意,可从岳鸟人以往干的事情分折,这家伙似乎不大讲什么道理。如果他慈父人格突然觉醒,非要替月霜讨回公道,「咯嚓」一刀把自己留在宫里打工,自己去哪儿说理呢?

四扇精雕细刻的殿门大开着,陈琳卷起遮挡蚊虫的纱帘,一手用拂尘扫了扫门槛。程宗扬暗暗吸了口气,然后挺胸入内。

两人沿着楼梯,不多时便来到前面楼阁的顶部。夕阳的余辉从洞口的枝叶间映入,将楼宇镀上一层金黄的光芒。远处的西湖波光荡漾,湖中碧绿的荷叶在风中起伏,虽然置身山腹,却令人心胸开阔,景色比翠微园更胜一筹,即使程宗扬心下忐忑,也不禁一阵心醉。

前楼的顶楼装着朱红的栏杆,作成观景台的样式,台后有一道廊桥与后楼的大门相连,形如飞虹。

陈琳在廊外停住脚步,用尖细的声音道:「奴才在外面伺候,公子自行入内便是。」

程宗扬捏着一把汗,硬起头皮走入廊桥。

跨进大门,眼前的光线微微暗了下去,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脂粉香气。楼梯旁立着一个身长玉立的女子,她穿着一袭黑色的皮衣,裙底只到大腿根部,光亮的皮革又短又紧,紧紧包裹着浑圆的臀部,腿上是一双过膝的高踭长筒靴,露出雪白的双臂和大腿。她长发束成简单的马尾,肩后背着一柄长剑,只不过她脸上戴着一只白色的面具,只露出两乌黑的眼睛,无法看到她的真实容貌。

那女子目光犹如刀锋盯了程宗扬一眼,然后一声不响地移开。

程宗扬纳闷地看了她几眼,不知道岳鸟人身边为何会钻出一个女侍卫。

忽然阁内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地出来,她钗溜发乱,神情惊惶,一张媚艳的粉脸像被什么恐怖之极的事物吓到脸变得煞白。

那妇人桃脸杏腮,体态妖娆,惶急间见到程宗扬,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露出惊喜的眼神,却是梁夫人黄氏。

程宗扬一脸错愕,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李师师、卓云君、阮香凝,现在又出来个梁夫人﹣﹣岳鸟人这是唱得哪一出?难道是这当爹的良心发现,要替月霜出头,把她们都收舍了?

看着梁夫人跌跌撞撞出来,戴着面具的女子两只乌黑的眼眸微微一转,冷冷瞥了她一眼,身体没有任何动作。

紧接着阁内发出一阵刺耳的怪响,一团黑乎乎的物体「卡卡」乱响地蹿了出来。那是一个三尺多高的铁制怪物,长方形的脑袋画着两只怪模怪样的眼睛,躯干就是一个横置的铸铁圆筒,腿脚是几根简陋的折叠式铁架,行动时像青蛙一样一蹦一跳,两根枝状的手臂却畸形的细长,手掌像螃蟹一样是个能活动的夹子。

这是什么鬼东西?程宗扬脑子里先嘣出这个念头。这东西明显是手工做成的机械,可这手工实在太次了点儿。把这么垃圾的东西说成机器人,简直是对机器人的污辱﹣﹣如果非要比拟的话,这玩意儿有点像狗头、猪身、青蛙腿、螳螂臂加上螃蟹钳的混合体。

那东西蹦起来浑身乱响,就像一个随时都会坏掉的发条玩具,行动却十分迅速,两个跳跃,便追上梁夫人。接着分节的手臂往上一甩,勒住梁夫人的脖颈,另一只蟹钳般的手器往下一划,「嗤喇」一声,将梁夫人的衣裙从领后到臀下齐齐划开,露出里面一具白生生的肉体。

梁夫人惊死地张大眼睛,双手抓住怪物坚硬的前肢,徒劳地挣扎着。她脖颈被那个怪物勒住,身体后仰,不仅无法出声,连呼吸都为之断绝,根本顾不得破裂的衣裙从身上滑下,露出赤裸的胴体。

那个铁怪攀住梁夫人的脖颈,身体直立起来,折叠的双腿一蹦一跳,似乎想攀到她身上。程宗扬这会儿才看到它筒状的躯干下端装着一根黑乎乎的棍子,正对着梁夫人的臀缝一耸一耸。只不过它的设计实在不合理,梁夫人身材并不算高,可它直立起来也只到梁夫人臀部,怎么跳都差着一大截。

眼看梁夫人被勒得脸色发青,程宗扬顾不得多想,一把拧住那怪物的前肢,用力一折。

一股古怪的力道从怪物的前肢传来,纯粹的机械力量和硬度之外,还有一种奇特的弹性。以程宗扬此时的力道,全力施为下,连铁鈎也能拉直,那怪物的前肢却旋转了一下,在被拉开的同时,也避免了机械的物理损坏。

铁怪物的双目闪过一抹红光,似乎在识别眼前的生物,接着它张开铁钳,气势凶凶地朝程宗扬夹来。程宗扬当然不会拿自己的血肉与金属硬撼,抬手一挥,那怪物一条前肢凭空断裂,断肢「呯」的掉在地毯上,翻滚了几下。

程宗扬抬了抬珊瑚匕首,「来啊!」一边说,一边却把七成的精力都放在身后的女侍卫身上。

梁夫人颈留下一道青紫的印痕,她跪在破裂的衣服间,双手攥着程宗扬的衣角瑟瑟发抖。

那只铁怪物少了一条前肢,本来就像要散架的结构更加脆弱。它歪歪扭扭转了两圈,然后扑倒在地,接着充作躯干的圆筒内发出怪异的声音﹣﹣「警报!警报!」

阁内蓦然传来一声狂吼,犹如咆哮的雄狮,将整座楼阁都震得隐隐发颤。

程宗扬握住匕首,紧盯着阁门。咆哮声中,一只只有免子大小的小白狗蹿出来,尾巴竪得像旗杆一样,朝入侵者疯狂地大叫。但只叫了两声,那只小白狗认出面前的男人,咆哮声立刻变成呜咽,它色厉内茬地瞪着程宗扬,尾巴却灰溜溜地垂下来,一边叫一边后退,接着一头扎进阁内。片刻后那小白狗又蹿出来,咬住怪物的后腿,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那个铁家伙拖回阁中。

程宗扬嘴巴张得足足能塞下一个拳头,半晌才狂叫一声,「死丫头!你搞的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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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垃圾才不是否人家做的呢。」小紫一手抱着雪雪,蜷着腿坐在锦榻上,不满地嘟起小嘴。

程宗扬近乎贪婪地望着小紫,数月不见,小紫不仅恢复了以往的气息,而且更胜一筹,整个人就像一颗完美的水晶,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那双娇俏的美目灵动无比,顾盼间光杉夺目。

不过很快程宗扬就黑了脸,「这是否怎么回事?」

小紫挑起唇角,「你问她好了。」

小紫跷了跷玉趾,伏在榻边给她舔舐脚趾的贵妇满头珠翠一阵轻颤,唇角溢出一丝唾液,她伸出香舌,仔细吮净小紫白嫩的脚趾,然后扬起脸,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面庞。

宋国的太皇太后此时像一个奴婢,驯服地伏在小紫身边,目光中充满了崇慕和期盼。

「十余年来,奴婢日思夜想,只盼能重遇主人,」这位尊贵的妇人几乎喜极而泣,「如今终於盼来了……」

程宗扬半是尴尬半是纳闷地自嘲道:「难道不是我吗?」

「公子是守礼的君子,」她略带幽怨地说道:「奴婢的主子却从来都不是知礼守法的老实人。」刘娥猫咪般偎依在小紫脚边,媚眼如丝地说道:「奴婢见到紫妈妈,便知道妈妈才是真主子。」

程宗扬感觉自己一头撞进灰窝,碰了一鼻子的灰,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

小紫妙目水灵灵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从舌尖轻轻吐出三个字:「大笨瓜。」

「喂,给我让点儿位子!」

程宗扬挨着小紫坐下,一手毫不客气地揽住她的腰肢。小紫没有推开他,而是舒服地靠在他怀中,一边翘起鼻尖,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她臂间的雪雪却瞪圆眼睛怒视着程宗扬,喉咙里发出狺狺的威胁声。

程宗扬检查了一下小紫的经脉,终於放下心来,一直吞噬她精血的焚血诀果然已经痊癒了,自己一直担心地收了那么多阴魂,会不会伤及身体,现在看来还好。

程宗扬勾起手指在雪雪脑门上敲了一记,「叫什么叫!再叫就拿祢煲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