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我都听不明白。」
程宗扬道:「你说鬼谷先生已经羽化仙去了?」
徐君房点头道:「还是我埋的呢。坟就在镇子外边。」
「他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有。他写了好多书呢。」
程宗扬刚一兴奋,就听徐君房一脸欣慰地说道:「后来我全烧给他了。」
「干!」
「喂,先生留下的墨宝,我饿死都没有卖!先生在九泉之下能看到自己的手
迹,该是多欣慰啊。」
「你个人类发展的绊脚石!给我闭嘴!」
头顶传来一个破锣般的嗓声,「程头儿!你们还活着吗?」
第七章
程宗扬叫道:「楼梯断了!给我们扔条绳子下来!」
「两丈来高,你们跳上来不就得了?」
「有伤号!哎哟,你个武二,都这时候还犯懒呢!赶紧把我们拽上去!」
片刻后,头顶垂下绳索。程宗扬一上去就问道:「外边的人呢?」
「出来七八个。别的没看见。」武二伸着头,眼巴巴打量着下面,「你们搞
啥玩意儿呢?」
程宗扬道:「没什么东西,别瞧了,人去哪儿了?」
武二郎道:「跑了。有几个烧得都跟烤红薯似的,隔二里地二爷都能闻到人
肉味。」
「别说那么恶心!看到那两个妖女了吗?」
「你说那两个露着半截大腿的?早就跑了。」武二郎道:「不过后来出来那
些牛鼻子都说是那两个妖女捣得鬼。埋怨那个玉啥子的光顾着抢东西,没有先除
掉她们。」
萧遥逸笑道:「这个黑锅背得好。」
武二郎道:「你们是不是捡着啥好东西了?」
萧遥逸把他扯到一边,悄悄掏出一张纸币,「见过吗?」
武二郎使劲摇头。
「见过这么精细的花纹吗?见过这么鲜亮的颜色没有?怎么抆都不掉色!」
萧遥逸小心翼翼收起纸币,右眼朝武二郎挤了挤,「值钱着呢。」
武二郎哂道:「少诳二爷,一张纸片值啥钱啊?」
「值不值钱,你自己想去吧。」
程宗扬对左彤芝等人道:「长青宗、瑶池宗和人火拚,让我们赶上了,结果
弄得这么狼狈。」
左彤芝看到他们出来,也松了口气,「幸好诸位尚无大碍。这位姑娘……」
程宗扬道:「受了点伤。性命倒是无忧。这会儿昏迷过去,多半还是前几日
受的惊吓,让她休息休息也好。」
左彤芝道:「这里还有些金创药,我来替她敷上好了。」
「我来!」萧遥逸挽起袖子,解开宁素血迹斑斑的衣衫。
左彤芝抿嘴一笑,「萧弟弟倒是豁达。」
萧遥逸笑道:「心里无鬼,何必怕别人说三道四?」
武二郎凑过来,小声道:「程头儿,钥匙借我使使。」
「干嘛?」
「我刚才可听小狐狸说了--你们都捞了好处,二爷还空着手呢。」
「什么好处?小狐狸又瞎说什么了?」
武二郎道:「那小子太坏了,二爷还是下去瞅瞅才放心。」
程宗扬笑骂道:「你是生怕少占了便宜是吧?拿着!」
武二郎接过钥匙,兴冲冲跃进地底金库。
程宗扬等左彤芝给宁素裹好伤口,说道:「左护法,我看这地方是不能再待
了,一会儿人到齐了咱们就走。」
左彤芝笑道:「虽然没有发什么横财,多少也捡了些小玩意儿,换个地方碰
碰运气也好。」
一刻钟后,地下的合金门「篷篷」关上,接着武二猛虎般跃了上来。程宗扬
看着他肩后那只小山般的包裹,愕然道:「二爷,这是什么宝贝?」
武二郎小心揭开包裹一角,露出里面成叠的「纸币」,然后朝他挤了挤眼,
「这玩意儿老值钱了……」
那一大包纸钞怕是有三五百斤,饶是武二这厮够牲口,背起来也不轻松。但
无论程宗扬怎么苦心婆心地劝说,这玩意儿纯粹是废物,他妈的连手纸都不如,
二爷就俩儿字:不信。
程宗扬都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冲萧遥逸道:「死狐狸,你还有脸笑!
瞧你干得好事!」
萧遥逸道:「圣人兄,你这就不厚道了。二爷的财路你也敢挡?」
武二背着那包「钱」就跟背着宝似的,程宗扬只好不去理他,扭头道:「朱
老头呢?怎么还没回来?」
小紫拨弄着臂上的钏子,笑吟吟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程头儿,
你想听哪个?」
「怎么都搞这游戏啊?」程宗扬道:「先听坏的!」
「他去给小和尚找草药,到现在还没找到。」
「这个废物!」程宗扬大骂一声出了口气,「好消息呢?」
「他找到了赤阳圣果。」
…………………………………………………………………………………
朱老头拢着手蹲在一棵大树下,吹着胡子道:「这东西算啥?大爷以前当饭
吃!一顿都得吃好几个!」
旁边一个娇蛮的少女叉着腰道:「你以为是喂猪的吗?看你身上脏的,离本
姑娘远一点儿!」
她抬脚欲踢,却被身后的男子拉住,「这赤阳圣果成熟极快,半个时辰之内
就会熟透。再耐心等待片刻。」
少女挑起眉梢,「这么多人看着,不如我们先采了。」
男子道:「未成熟的赤阳圣果全无效力,采了也没用。要等它果熟蒂落,才
可撷取。」
过了一会儿,少女小声道:「丁师兄,这赤阳圣果真能治我爹爹的伤吗?」
那位丁师兄沉声道:「肯定能。」
少女嘟起小嘴,埋怨道:「爹爹也是。好端端的闭关,偏要出来,惹出这么
多事。」
男子忽然拉起她,「快走!是铁马堂的人!」
少女顿时怒道:「左彤芝!那个贱人!我白仙儿……」
男子一把摀住她的嘴巴,飞身离开。
程宗扬赶到地方,顿时倒抽了口凉气,「这么多人?嘿!别人捡宝都跟作贼
似的,怎么我碰上宝物都跟赶集似的?」
眼前一片稀疏的林地,此时聚集了不下百人,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看着前方。
林地边缘隆起一个火山口般的土丘,新翻出来的泥土热腾腾冒着白气。十几丈高
的山口处,盘绕着一丛手腕粗的藤条,翠绿的藤身透出一丝血迹般赤红的色泽,
藤上一左一右悬着两个拳头大小的果子。这会儿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两颗果实,看
着它正在阳光下逐渐变红。
徐君房打量着周围,有点纳闷地挠着头,「怎么绕到这儿了?」
「你来过?」
徐君房点了点头,「这是岩洞进来第一个路口,南来北往都要从这儿过,怪
不得会聚这么多人。」
程宗扬一听不乐意了,「徐掌柜,进来就有这么大个火山口,你竟然没跟我
提过?」
徐君房叫屈道:「公子爷,你不知道,赤阳圣果是至阳之物,根茎平常都在
地下,到结果的时候才钻出地面。别看藤条那么细,一夜之间就把整个地面都拱
起来。我敢打赌,这土山昨晚上还没有呢。」
「小程子,小程子!」朱老头招手道:「这儿呢!这儿呢!」
程宗扬走过去,没好气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找到的呢,让我白高兴
一路。」
朱老头乐呵呵道:「有钱难买高兴,能高兴这一路,你可赚大发了。」
「你不是采药去了吗?怎么溜这儿来了?」
「都是我老人家运气好,正找药呢,听见有人嚷嚷,我一寻思,小萧子不正
馋这个吗?就跟来了。」
萧遥逸叫道:「我那是馋的吗!」
程宗扬道:「行了,老头,哪个缺心眼儿的见着赤阳圣果会满世界嚷嚷?你
又偷听人家墙角了吧?」
朱老头搓着手,猥琐地嘿嘿笑道:「那哪儿能呢……」
周围人议论不绝,程宗扬也听了两耳朵。那些人从洞窟进来,走了几十里的
林路,差不多晚了一日才到地方,结果运气好,正看到赤阳藤从土里钻出,还结
了两枚果实。这里是出入太泉古阵的大路,人多眼杂,消息一下传扬开去。前面
的纷纷折回,后面的加劲赶来,结果人越聚越多。
林中人声喧哗,似乎在争论这两颗赤阳圣果该怎么分。忽然远处有人说道:
「瞧,我说的没错吧?赤阳圣果就在这儿。」
程宗扬眼神一厉,相隔虽远,但他一眼便认出说话的正是宋三,另一边也不
陌生,却是刚从金库逃生的玉魄子、沈黄经等人。
玉魄子满脸乌黑,连须髯都烧掉一半,他一手缩在袖内,仍不住渗出血来,
显然被炸得不轻。沈黄经伤势更重,他胸口被一条铁丝刺穿,这会儿连拔都不敢
拔,只能一手按住伤口,勉强止血。相比之下,瑶池宗的朱仙子就幸运得多,除
了裙角被爆炸的冲击波带到,有些烟薰火燎的痕迹,整个人都好端端的。
玉魄子恼道:「你说有赤阳圣果的消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宋三道:「这位道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几位急着要找赤阳圣果,我也
把你们带来了不是?咱们说好的,一条消息一贯,带路另加两贯,按人头算钱。
你们八个人,三八二十四,一共二十四贯。我再让两成的人情,给二百枚银铢就
成。」
玉魄子还要再争,却被沈黄经拦住。朱殷取出荷包,丢了十枚金铢过去。
宋三一把接住,笑道:「多谢几位客官。」说着一边恭敬地低下头,一边朝
朱殷窍美的腰臀狠狠盯了几眼,这才离开。
人群里传来一声长笑,「莫不是阳钧宗的沈道兄?」
沈黄经单手施礼,「原来是尹道兄。」
尹思元大步过来,朗笑道:「玉兄和朱仙子居然也在,太好了!今日我四大
宗门在此聚首,实在是幸会。哎呀,沈道兄似乎是受了伤?」
沈黄经叹道:「一时不慎,遭了奸人暗算。」
尹思元大惊失色,「何人下此毒手?」
玉魄子道:「两名杀手出身的妖女!道爷擒到她们,必定碎屍万段!」
尹思元道:「原来如此。我四大宗门同气连枝,这两名妖女敢下杀手,便是
我干贞道的死敌!幸好正赶上赤阳圣果出世。待果实成熟,少不得要送沈道兄一
颗。哎呀,玉兄的伤势……徒儿,快拿药来!」
尹思元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我道宗四门一向同进同退,既然几位有伤在
身,这赤阳圣果,在下说不得要替诸位争上一争。」
朱殷微笑道:「尹道兄说的是,我瑶池宗但凭吩咐。」
玉魄子脸上时红时白,难得遇上赤阳圣果,说他不眼红那是假的,可自己的
伤势虽重,终究是皮肉之伤,拿赤阳圣果疗伤只是浪费。沈黄经却有性命之忧,
尹思元开口便分了一只出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虽然有虞氏姊妹背黑锅,但程宗扬也不想招惹那几大宗门,远远避开他们的
视线,低声道:「左护法,你们不是也在找赤阳圣果吗?」
左彤芝苦笑道:「哪里争得过?」
尹思元方才的一番话,让林中众人都暗生忿懑,但长青宗、阳钧宗、干贞道
和瑶池宗名列六大宗门,随便拉出来一支,都不是众人能应付的,玉魄子等人虽
然形容狼狈,像是吃了大亏,但四宗联手,任谁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份量。
程宗扬正冷眼旁观,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梵唱,「阿弥陀佛。」
这声佛唱殊无庄重,反而显得油腔滑调,世俗味十足,程宗扬循声望去,只
见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和尚排众而出,笑嘻嘻道:「贫僧乃娑梵寺首席方
丈,十方丛林名誉主持,唐国佛门理事会总理事,我佛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释信
永--」他从僧袖里摸出一块尺许的竹板,双手递来,「这是我的名刺。」
尹思元脸颊抽搐了一下,接过那块竹制烫金的名刺,然后又原璧奉还,拱手
道:「原来是信永方丈。」
信永笑道:「我汉唐两国十八上院,七十二护法僧众前来太泉,幸会诸位道
门的好友,幸会幸会,哈哈哈哈。」
尹思元陪着干笑两声。
信永热络地说道:「大伙儿都是玄门正宗,如果贫僧没记错,一世大师首倡
的《核不扩散条约》,诸位都是缔约方吧?」
尹思元只好点头,「确实如此。」
信永道:「那就是一家人嘛。哎呀!沈道兄这伤势……非我娑梵寺小还丹难
以治愈!来人啊,取小还丹来!」
沈黄经推辞道:「小还丹乃贵寺之宝,太贵重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沈道兄万万不可推辞。若是未能见效,还有赤
阳圣果呢。」信永和尚一张肥脸几乎绽出花来,热络地说道:「圣阳圣果乃是世
之奇珍,今日有缘让我们佛道两门同时遇上,而且一遇就是二颗,天意!天意!
正好我佛道二门一边一颗,沈道兄若是用了小还丹伤势仍然不济,先吃我们佛门
那一颗!来来来!十方丛林的徒儿们,见过诸位道长!」
人群中「呼喇」一声,站出来几十个大光头。长青、阳钧、瑶池三宗损失惨
重,干贞道也不过十几名门人,气势上顿时被十方丛林压过一头。
有人忍不住牢骚道:「好大的威风,仗着人多势众硬抢吗?」
信永和尚只当没听见,拉着沈黄经、玉魄子的手寒暄示好。那群和尚里却猛
地冲出一个带发头陀,抢到刚才说话那人面前,两眼怒视着他,然后大喝一声,
「还我经来!」
那人愕然道:「什么经?」
「哇呀呀!」那头陀也不答话,叉开棒槌般的五指把他推了个跟头,然后纵
身上去,双拳左右开弓,一通猛砸,当场就把那人打得闭过气去。那头陀还不罢
休,暴喝一声,一手抓住那人的脖颈,一手抓住那人的大腿,高高举过头顶,接
着抬起膝盖,当场就要把他一撅两段。
眼看要闹出人命,信永这边才刚寒暄完,他抬眼看去,顿时大惊失色,急忙
道:「住手!」
几名和尚慌慌张张冲出来,搂腰的搂腰,抢人的抢人,好不容易救下那人的
性命。信永顿足道:「这个癫头陀!唉!敝师弟因丢了寺里的经书,情急伤神,
一旦发病,见人就索要经书,惹出不少乱子。幸好这位施主伤得不重,不然贫僧
可就百死莫赎了。」
尹思元等人看看那个被打得血葫芦般的汉子,嘴角都抽了抽,干笑道:「癫
头陀嘛,神智不清,伤人也非本意。纵然打杀人命,官府也例不过问。无妨,无
妨。」
朱殷道:「心病还得心医,不知癫头陀丢了本什么样经书?」
信永叹道:「还不是敝寺镇寺之宝--一本《神经》。」
众人恍然道:「哦。」
前车之监之犹在,再没有人敢作仗马之鸣,不少人都萌生退意,觉得在娑梵
寺和道门四宗手下也捡不到什么便宜,还不如去别处寻些宝贝。
就在这时,有人叫道:「圣果熟了!」
众人同时往山顶看去,青藤上一颗赤阳圣果已经变得赤红,似乎随时都会落
下。这下想走的也都停住脚步,就算沾不到便宜,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尹思元道:「信永方丈,你先请。」
信永和尚挽住尹思元的手,连连谦让,「道兄先请!道兄先请!」
人群中一声低咳,「这赤阳圣果老夫只取一颗,剩下的你们去分好了。」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小狐狸,你的冤家来了。」
萧遥逸抬头望着即将成熟的赤阳圣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姓秦的阉狗居
然也来凑热闹。」
人群分开,露出一个身材挺拔的老者。秦翰一手握拳,在唇角低咳两声,然
后道:「宗泽,你去取来。」
宗泽把长枪绑在肩后,纵身朝土丘跃去。
癫头陀目中凶光闪动,眼看就要发癫,却被信永一把抱住。信永把癫头陀推
到身后,一张肥脸抖动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宋国的秦大貂璫。大貂
璫出自宫中,用过的奇珍异宝比我们见过的都多。哈哈,不知大貂璫这趟来太泉
古阵,是为了这赤阳圣果?还是为了那个大魔头?哈哈,小僧也没别的意思。只
是大家都知道,他毕竟……那个……哈哈……」
信永这番话一出,众人都生出七八分疑心。姓岳的魔头在宋国根深蒂固,好
端端的突然冒出个宋宫的太监,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蹊跷。
忽然间一条人影掠出,斜刺着冲上土丘,然后一折身,挥刀将宗泽逼退,大
喝道:「小子!你抢这赤阳圣果,是不是为给岳贼疗伤的!」
宗泽被他一刀逼退,滑了几步才勉强站稳,待看清上面的人影,顿时气得血
脉逆流。
程宗扬朝他又是挤眼又是挑眉,神情轻佻,口气却郑重无比,厉声喝问道:
「老实说!岳贼受了什么伤?躲在哪里!你们这次来,又有什么阴谋!」
这么个大的屎盆子从天而降,扣在脑门上,宗泽额头青筋爆跳,反手摘下长
枪,怒喝道:「你--」可不等他开口,周围已经鼓噪起来,「他们是宋国的!
」
「和岳贼是一伙的!」
小狐狸在中间叫得最响,「拦住他们!要不等大魔头伤愈,咱们就死无葬身
之地了!」
「杀了他!」
「杀了这狗太监!」
尹思元右手一抹,从腰间拔出长剑,接着将一道小符拍在剑上,挺剑挡住宗
泽的长枪。
程宗扬道:「尹道长!你且拦住这厮!我去给沈道长取赤阳圣果来!」
信永连忙道:「小施主!我来助你!」
「一颗果子,用不着这么多人!大和尚,你去挡住秦太监!」
秦翰在宋军以外的名声并不响亮,信永却是知道的,一听让自己去干这种猛
活儿,浑身肥肉都打了个哆嗦,他手脚并用往土丘爬去,一边叫道:「小施主何
必客气,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不是?」
林中乱成一团,众人蜂拥朝土丘冲去。娑梵寺的僧人和干贞道的道士站成一
排,拚命阻挡。秦翰却没有动,他淡淡看着树下那个猥琐的老头,浓密的眉毛缓
缓挑起。
朱老头抹了把鼻涕,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哎哟,一身的伤,全靠玄武血
诀压着,万一哪天压不住,浑身伤口迸裂,哪怕是乌龟王八的命,立马也得死翘
翘。这不,一见赤阳圣果,眼珠子都红了,要不是我那大侄子机灵,可就中了你
的计了,啧啧啧啧。」
秦翰一揽袍角,做了个请的姿势。朱老头也不含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
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林子深处,片刻后只见一棵大树被震得飞起,苍翠的树冠
还在半空就像被抽尽汁液,刹那间变得枯干。
程宗扬飞身朝丘顶掠去,信永那胖和尚虽然够肥,动作却不慢。可有人速度
更快,离赤阳圣果还差几步,忽然两道身影从土中钻出,修长的身姿宛如两条美
女蛇,正是擅长潜踪匿形的虞氏姊妹。
虞白樱玉腿一挑,足尖勾住赤阳圣果,将熟透的果实挑到半空,虞紫薇弹出
一只玉匣,旋身接住。
程宗扬一脚踏进土中,牢牢稳住身形,单刀横胸而过,堪堪挡住几根细如发
丝的断月弦。信永和尚却张大嘴巴,一副色授神予的样子瞪着虞白樱白生生的大
腿,被程宗扬在肥脸上狠抽一记,才清醒过来,惨叫道:「抢劫了!抢劫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玉魄子大骂道:「妖女!」一边拔出长剑。
癫头陀拔足奔来,却相隔甚远。尹思元放开宗泽,擎出一张金灿灿的符菉,
喝道:「去!」
尹思元指间金光一闪,符菉化成一尊金甲力士,纵身跃入凌空,金灿灿的巨
拳朝虞紫薇击去。虞紫薇灵巧地折过腰身,避开金甲力士的拳风,一手托着玉匣
在空中连行数步,姿势婉妙,彷佛御风而行。
信永和尚等人都脸色大变,这等蹑步虚空的手段,只有七级归元境以上的绝
顶高手才能施展,这两名突然杀出的女子真要有如此修为,赤阳圣果落在她们手
中,任谁也夺不过来。
程宗扬却看得清楚,虞紫薇的凌空而行,其实是踩着虞白樱挥出的断月弦,
这对姊妹花擅长刺杀术,而且心意相通,配合得天衣无缝,虽然周遭强手如林,
却让她们硬生生拔得头筹,将赤阳圣果抢在手中。
眼看虞紫薇就要脱出重围,逃之夭夭,土丘另一侧的林中弓弦连珠响起,数
枝狼牙利箭同时射中玉匣。虞紫薇一时不备,玉匣脱手飞出。林中弦声不绝,狼
牙箭不断疾射而出,那只玉匣在空中翻滚着,被利箭射得不住改变角度,一跳一
跳朝林中落去。
林中一名剃发的大汉不断张开雕弓,利箭连珠射出,周围十余名胡人倚马张
弓,随时截杀任何敢拦截的亡命之徒。
为首的胡人少女道:「拔也古的箭法越来越好了。」
老者乌护道:「既然是猎狼,不应该为野兔分心。」
少女道:「他们说,这种红色的果实能让人摆脱所有的疾病和各种伤势。」
老者低声叹道:「夫人的病……长生天在上,希望我们今次能找到那个可憎
的仇人。」
最后一支狼牙箭射出,玉匣已经飞到头顶。拔也古收起雕弓,伸手去接,树
上却飞出一条丝带,抢在拔也古手指之前卷住玉匣。
朱殷窍手一扬,稳稳接住玉匣,那条衣带弯折过来,灵巧地缠回腰间,轻笑
道:「多谢了。」说着脚尖一点,飞燕般掠上树梢。十余支羽箭同时射来,哪里
能沾上她半点衣角?树上枝叶被箭矢射得纷飞,那个朱衣丽人已经踪影不见。
玉魄子拖着受伤的手臂与人搏杀多时,见朱殷一击得手,赶紧追去。尹思元
看看林中,再看看仅剩的一只赤阳圣果,最后一跺脚,「走!」
这枚赤阳圣果已经落入瑶池宗手中,另一枚娑梵寺说什么也不会退让,没想
到自己一番辛苦,白白替了别人做嫁衣。
第八章
四大宗门一走,娑梵寺立刻占据了绝对优势。这些和尚在信永的带领下虽然
都修得一副好脸皮,但於情於理都不好去追赶朱殷,索要那颗赤阳圣果,只好死
死盯住这最后一颗。当即一帮僧众将众人尽数挡在山丘下,接着三名和尚并肩而
出,口宣佛号,截住虞氏姊妹。癫头陀狠狠瞪着程宗扬,一步一个脚印地迈步过
来。
程宗扬横刀而立,守在最后一颗赤阳圣果丈许的位置。
小狐狸接连受伤,一旦伤势发作,随时可能翘辫子,不用说,这枚赤阳圣果
自己无论如何也志在必得,可惜自己身边一个帮忙的都没有。左彤芝、铁中宝等
人都在丘下,就算他们肯和十方丛林的娑梵寺翻脸,也未必能打赢那群和尚。朱
老头和秦翰的交手双方都不想惊动太多人,默契地远远避开众人的目光。自己手
边唯一能打的就剩武二,可一到要紧关头,那厮又溜得不见踪影,让程宗扬一肚
鸟气没地方撒。
癫头陀越走越近,程宗扬不禁心里打鼓,这家伙可是神经病,被他打死都没
地方说理去。
程宗扬一边盯着癫头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那颗赤阳圣果。那颗看着有
些像橙子的果实越来越红,形状也越来越饱满。忽然程宗扬眼角一动,他还以为
自己眼花了,接着才发现那条青绿的藤蔓确实在动。细嫩的藤梢悄然伸长,慢慢
绽开一片细小的叶片,接着再度生长。
癫头陀破烂的僧袍突然一张,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程宗扬同时出手,一把
扯住藤条,将赤阳圣果连藤带果扯了过来。
癫头陀僧袖挥出,拍在藤上,程宗扬只觉那根细藤像被钉子钉住一般,纹丝
不动。他原想把藤身挣断,这会儿劲力一吐,才发现藤身坚韧异常。
信永和尚高叫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且请放手,有话好商量!」
放手?放手就没自己的戏了。程宗扬一边发力回夺,一边擎出珊瑚匕首,朝
藤条斩去。
那枚赤阳圣果已经熟透,这时藤身被两人扯紧,果实晃了两下,然后脱蒂而
落。程宗扬正要去夺,丘下传来一声口哨,却是萧遥逸不知何时绕开娑梵寺的和
尚,已经攀到半山腰处。那枚赤阳圣果掉落下来,正好落入他的囊中。
程宗扬大喜过望,不再理会滚落的赤阳圣果,回刀斩向癫头陀的双腿。
一颗黑沉沉的念珠疾飞来,却是信永和尚扯断佛珠,弹指打向赤阳圣果。珠
硬果脆,一旦击中,那颗赤阳圣果八成要被打成果酱,大家鸡飞蛋打,谁也捞不
到,可萧遥逸真气全失,想挡也不住。
丘下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娇叱:「去!」
只见萧遥逸肩头跃出一只象牙蠍子,尾钩一甩,勾住念珠,发出一声略显沉
闷的声音。
小紫娇笑道:「娑梵寺好有钱呢,连念珠都是金子的。」
信永叫道:「有话好商量!女施主若是喜欢,不如把这珠串都拿去,凑成一
副也好看些。」
「好啊。」
小紫玉手一摇,虚空中蓦然探出一只狰狞的妖爪,劈手夺过珠串,然后轻烟
般散开。
信永怔了一下才惨叫道:「我的佛珠哇!」
拔也古挽着缰绳道:「公主!」
那胡人少女一咬牙,「走!」
那些胡人同时从林中冲出,十余匹烈马撕开娑梵寺僧侣的防线,那少女从鞍
上掠起,乳燕般飞上山丘。那枚赤阳圣果离萧遥逸的手掌还有尺许,胡人少女已
经后发先至,窍指几乎触到赤阳圣果殷红的表皮。
萧遥逸一身白衣沾满泥土,看上去狼狈不堪,他这会儿已经拼尽全力,站都
有些站不稳,眼看那胡人少女就要从自己嘴边把赤阳圣果抢走,萧遥逸索性向前
一扑,鼓起最后一点力气,扔出折扇,把那颗赤红的果子打落在地。
萧遥逸结结实实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那颗赤阳圣果落在他面前尺许的
位置,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可惜就差了这么一点……
殷红的果实在地上弹了一下,继续朝下滚去。那少女一脚挡住,冷冷瞥了那
个公子哥儿一眼,然后弯腰伸手去拿。
萧遥逸张开口,「呸」的一口吐沫,恶狠狠啐在赤阳圣果上。
那少女神情一呆,手掌僵在半空。萧遥逸纵起身,一把捞住赤阳圣果,不管
三七二十一,直接送到嘴边,张开一口漂亮的白牙,用力一咬。
一股殷红的果汁从他齿间溅出,那少女美目立刻红了。
「去死吧!」胡人少女一声娇叱,从腰后拔出一柄华丽的弯刀,朝萧遥逸兜
头劈去。
萧遥逸将赤阳圣果连皮带核都吞到肚中,来不及品嚐滋味,突然双手按住小
腹,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接着像失去所有力气一样,从半山腰直栽下来。
程宗扬原本是一味游斗,缠住娑梵寺诸僧,让小紫和萧遥逸联手夺取赤阳圣
果,见状大喝一声,「小狐狸!」刀光暴起,逼开癫头陀,然后一跃而下。
就在这时,身后藤蔓突然扬起,将山丘上的众人一并缠住。接着以山丘为中
心,方圆近百步的地面的同时凹陷。
…………………………………………………………………………………
萧遥逸清醒过来,手臂一动,腕上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睁开眼睛,
只见自己左手戴着一只明晃晃的铁镣,另一端则锁在一只铁扶手上。那铁镣形制
极为精巧,一侧是中空的半环,另一侧则是可以调节的铐齿。
旁边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醒了?」
萧遥逸扭过头,看到身后蹲着一条粗壮的大汉,他怔了半晌,愕然道:「你
是武二?你这是……」
武二郎眨了眨眼,一只巨大的黑眼圈在他脸上跳动着,几乎盖住整只左眼。
他哼了一声,使劲又抽了抽鼻子,鼻孔淌出一股血丝,看着像刚被人胖揍一顿似
的。
萧遥逸一惊,反手握住铁镣,沉声道:「咱们落在谁手里了?是谁打的?」
武二眨巴眨巴瘀肿的牛眼,木着脸道:「咋的?你小子打完就不认账了?」
说着他一把掐住萧遥逸的脖子,怒吼道:「二爷的脸你也敢打!」
吐沫星子雨点般溅了萧遥逸一脸,小狐狸赶紧拿手挡住,「轻点儿轻点儿!
没搞错吧?怎么可能是我打的?」
武二咆哮道:「我干你个小狐狸!你小子真行啊!一个人打凉州盟一群!二
爷来拉架,都被你打得鼻青脸肿!要不是紫姑娘把你铐住,你小子连天都敢翻过
来!」
萧遥逸怔了片刻,忽然一个翻身,从躺着变成半跪的姿势,身体轻盈得彷佛
一片落叶。他摸了摸身上,受伤的部位都已恢复如初,体内真气更是充沛之极,
比起受伤之前甚至更有精进。
萧遥逸压下心头的狂喜,「这赤阳圣果……」
「被你小子给独吞了,」武二悻悻道:「连点渣都没给二爷留。」
「哈哈哈哈!」萧遥逸仰天大笑,自从受伤以来,他始终就笼罩在死亡的阴
影下,此时才一吐胸中浊气。
「小子,笑个屁啊!」武二指指自己脸上的伤痕,「说吧,这个怎么算?」
「等会儿,我有点不明白--」「有啥不明白的啊!」武二郎叫道:「你小
子身子虚得绣花枕头一样,一口吞了赤阳圣果,虚不受补懂不懂?全身血脉暴胀
懂不懂?没吃死你就算命大懂不懂?瞧瞧,瞧瞧!这儿!还有这儿!二爷这可都
是被你给打的,你小子得 给我个说法!」
「好说。」萧遥逸一拍胸口,「医药费、治疗费、误工费,全是我的!」
「算你小子识相。」武二郎道:「先记下啊。敢短二爷一文,二爷可跟你没
完!」说着他爬起来,「老实待着!二爷给你找钥匙去。」
「用不着。」萧遥逸手一提,手臂柔软得彷佛一条蛇,轻易从手铐中滑出。
「哟,你小子还有这一手?」
萧遥逸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的力量,过了一会儿,他微笑道:「岳帅仇家
汇集於此,倒是个报仇的好机会。」
武二没好气地说道:「报啥仇啊?赶紧找人去!」
萧遥逸愕然道:「找谁?」
「程头儿……」武二郎抹了把鼻血,「……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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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双腿被坚韧的藤条缠住,身体在泥土内不断穿行。他一手掩住脸,防
止泥土溅入口鼻,双腿用力一挣,试图挣断藤条。以程宗扬如今的修为,即便铁
丝也能轻易挣断,然而那条细藤只是拉伸少许,随即又束得更紧。
藤身过处,泥土像水一样分开,留下炽热的温度,烫得皮肤隐隐作痛。程宗
扬连挣几次,都未能挣开分毫,只能屏住呼吸,竭力支持。
泥土深得彷佛没有止境,正当程宗扬以为自己支撑不住的时候,身体突然一
轻,从泥土中脱出。程宗扬刚松了口气,又提起心来。周围是没有烫得吓死人的
泥土了,可自己整个人都在空中,这么摔下去,还不把自己摔死?
气流不断从身边涌过,带来一股植物腐败的气息。程宗扬努力睁大眼睛,眼
前却黑沉沉一片,只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种潮热的黏稠感,身体彷佛在空气中
浮动。
「篷」的一声,程宗扬重重落在地上,浑身的骨骼都几乎摔散,不等他站起
身来,接着又被藤蔓拖得向前滑去。
那柄单刀早已不知落在何处,这会儿终於腾出手,程宗扬立即从怀里掏出珊
瑚匕首,翻身朝脚下的藤条划去。忽然丹田一震,一股死气从前方逸出,旋即被
生死根吸入,接着又是两道。
程宗扬紧盯着前方,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他却感觉一种强烈的危险感。短短
数丈距离,先后出现三股不同的死气,位置都在身体滑行的正前方,而自己正被
藤条拖着滑向那个死亡区域。
程宗扬握紧匕首,接近死气出现位置的刹那,奋力一挥。
「抆」的一声轻响,一支尖锐的物体被珊瑚匕首斩断,紧贴着自己的鼻尖飞
出。程宗扬身体缩成一团,避开尖刺残留部份,一边回手斩断脚下的藤条。
身体撞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终於停住。程宗扬收敛气息,贴在那个坚硬的
物体表面。被自己斩断的藤条寂无声息,似乎并没有作出反应,但周围不断传来
重物落下的声音,几乎每落下一个,就迸出一股死气。
程宗扬调匀呼吸,耐心等了片刻,然后从背包中取出那颗借来的夜明珠,握
在掌心,慢慢松开手指。
一抹莹光从指缝间淌出,照亮周围一小片空间。眼前是一根锋利的尖刺,长
近七尺,苍黑如墨。不远处又是一根。
程宗扬一点一点放开手掌,萤火虫般微弱的光芒在掌心绽放出来。周围是一
片尖刺的森林,无数长短不一的尖刺拔地而起,荆枣般交错杂陈。更多的则是赤
阳圣果那种绿中透红的藤身,它们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然而更令程宗扬惊愕的则是脚下的地面,自己踩的不是泥土,也不是岩石,
而是一片雪白的瓷砖。那些巨藤在瓷砖上纵横盘绕,甚至爬上四壁。
程宗扬脸颊抽搐了一下,他原以为赤阳藤应该生长在一片热带雨林中,甚至
是火山内部。然而眼前却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墙壁和地面都贴着白色的瓷砖,如
果不是那些奇异的巨藤和尖刺,程宗扬几乎以为这里是一间医院。
一条青藤从空中迅速收回,露出藤梢缠住的一条人影。那人遍身泥土,只有
一颗光头看得分外清楚,却是一名僧人。他身手比自己似乎还高明,身在半空便
挥出戒刀,斩中腿上的藤条。可惜他的戒刀比珊瑚匕首差了许多,一刀未能斩断
藤身,反而被反弹回去。接着藤身一甩,像条飞舞的巨蟒般,将那僧人甩到一株
尖刺上。
那僧人连惨叫都未发出,就被尖刺贯穿,直没至顶。接着尖刺周围的绿藤游
弋过来,将那僧人团团缠住。随着藤条的蠕动,上面赤红的色泽越来越深,彷佛
正在吸食那名祭品的血肉。
程宗扬这会儿背后才渗出冷汗,如果不是自己有一柄锋锐至极的珊瑚匕首,
现在说不定也被挂在上面当养料了。
另一根藤条滑动着,又扯进来一个人影。程宗扬握紧匕首,接着一愣。那个
刚刚被捕获到的猎物玉冠银发,妖娆的身材前凸后翘,在黑暗中分外好认。只是
看不清她腿上的文身,不知道是虞白樱还是虞紫薇。
眼看那株虞美人就要被尖刺贯穿,飞舞的藤条忽然一顿,悬在半空,似乎在
辨认猎物的身份,然后向上一卷,把她甩到一边。
那个虞美人似乎已经失去知觉,曼妙的胴体在空中无力地划过,落向地面。
铺着瓷砖的地面忽然地动,一条乌黑的圆柱从地下钻出,接着张开,变成一丛粗
细不一的触肢,将那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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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白樱咳出肺中炽热的空气,从窒息的昏迷中清醒过来。入目的情形使她娇
躯一颤,下身传来一阵失禁的冲动。黑暗的空间中,飘浮着无数足有拳头大小的
眼睛。蛇一般狭长的瞳孔中闪动着蓝幽幽的光泽,不时一明一灭地眨动着,似乎
正在对她进行观察。
片刻后,那些眼睛猛地同时涌来。虞白樱短暂的失态之后已经恢复冷静。她
银牙一咬,射出掌心的断月弦。
一只巨大的眼睛蓦然裂开,喷出一股浓黑的液体。可不等虞白樱施术脱出重
围,手腕忽然一痛,却是被弹回的丝弦缠住。
虞白樱竭力挣扎,不知手臂碰到何处,眼前突然间灯光大亮。然而虞白樱的
恐惧有增无减,她宁愿自己仍然处於黑暗中,也不想见到眼前这些蠕动的怪物。
无数深黑色的触肢在空中交错 扭曲,粗的有如手臂,细的如同手指,但无论
粗细,每条触肢顶端都生着一只古怪的眼睛。眼睛下方是一个圆孔,偶尔张开一
丝,里面可怕的情形让虞白樱几乎为之虚脱。
那些触肢不断涌来,扭动着缠住虞白樱的身子,将她悬空拉起。虞白樱急促
地呼吸着,接着她忽然发现,那些眼睛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胸前,在那里,自己丰
满的双乳正在皮衣的包裹下剧烈地起伏。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从虞白樱心底涌
起,让她手脚都一阵冰凉。
那些触肢像蛇一样扭动着,没有鳞片的表皮布满褶皱,看上去令人作呕。接
着一条触肢伸来,在她面前缓缓昂起,它不是最粗的,瞳孔的色泽却与众不同,
呈现出血一样的殷红,那种骄傲的姿态,彷佛触肢中的王者。
触肢顶端的独眼上下转动,彷佛打量着自己的猎物,接着中段弯曲下来,贴
住虞白樱裸露的腰腹。
虞白樱香舌一翻,从玉齿间吐出一截吸管,用力一喷。这支吹管是她最后的
杀手镧,装着倒刺的吹矢沾满剧毒,足以见血封喉,即使全身都被制住,也能一
举毙敌。然而这一次的对手却不是人类,吹矢飞出的刹那,触肢独目下方的圆孔
蓦然张开。
虞白樱瞪大美目,只见张开的圆孔内部布满了白森森的尖齿,一圈一圈密密
麻麻,足以将她的面孔撕扯得粉碎。
那根吹矢落入触肢的囓食孔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触肢没有合上囓食孔,
而是充满威胁地向前一扑,几乎触到虞白樱的鼻尖。
虞白樱不敢再挣扎,她僵着身体看着那条触肢中部弓起,贴着自己光滑的肌
肤伸进胸甲下方,接着向上一挑。皮制的胸甲像纸片一样碎裂,丰腴的乳球猛地
跳出,彷佛像两只雪团在胸前晃动着。
周围的触肢同时张开囓食孔,露出一片白森森的尖齿。那条触肢中的王者盘
起肢体,「8」字形缠住她的乳球,然后俯下肢端,带着一股炽热的气息伸向她
美艳的面孔。
虞白樱一动也不敢动,她瞪大美目,感受着触肢在自己脸颊上磨抆的粗糙和
冰凉,心头不住战栗。触肢缓缓移到她唇瓣上,然后挤入她唇间。虞白樱恐惧得
心 头几乎炸开,她咬着牙关僵持片刻,想着就此死去。但最后,杀手的隐忍占据
了上风,她终於颤抖着张开红唇。
触肢一点一点挤入虞白樱口中,将她温润的口腔塞得满满的。虞白樱红唇圆
张着,含着那条乌黑的触肢,忽然她美目竭力张大,却是触肢顶端的圆孔忽然张
开,吸住她的舌尖,将她的香舌吸入布满尖齿的肢体腔内。虞紫薇浑身一紧,一
股热尿直喷出来,当场失禁。
程宗扬收敛气息,在藤条和荆枣的丛林中慢慢前行。舞动的藤条不时从空中
扯下一个个人影,有娑梵寺的僧人,也有在林中凑热闹的寻宝人,他 们修为有高
有低,有的甚至能凌空施术,然而他们始终无法挣开束体的藤条,最后无一例外
都被尖刺扎穿,成为赤阳藤的养分。
程宗扬并没有热血上头,贸然出手,一是他没有把握对付这些见鬼的藤蔓,
二是大家也不熟,至少没熟到可以让自己拿生命来冒险。但又一条人影被扯下来
时,程宗扬丝毫不敢怠慢,纵身掠起,挥动匕首斩断藤条,把徐君房救了下来。
「你不是在林子里面吗?怎么也被扯下来了?」
徐君房惊魂未定,颤着声音道:「谁知道呢……我好端端在树后躲着,不知
怎么就钻到地里来了,这去哪儿说理呢……公子爷,这地方……咱们不会是在阎
王殿里吧?」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赤阳圣果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一个大汉被藤条扯落,他疯狂地挣扎片刻,最后还是被藤条束紧,无声无
息就化成一堆肥料。
徐君房狠狠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原来先生说的是真的……」
程宗扬盯着远处那团扭动的触肢,「鬼谷先生说什么了?」
「我不是和先生找到过一颗赤阳圣果吗?那时候我才十来岁,本来想嚐嚐味
道,先生不让我尝,告诫我说那东西是吞食人的精血而成,虽然有祛病疗伤的神
效,但终究是不祥之物,平白无故最好别乱吃。我还以为是先生哄我的……」
程宗扬指着远处,「那个是什么东西?」
徐君房一眼便认了出来,「是行淫兽,女子一旦被它捕获,用不了多久就会
神智尽失,最后变成只知行淫的行屍走肉。」
「你见过?」
徐君房连忙摇头,「我是在先生的书上见过。据说和赤阳藤同生,来历十分
古怪,一半是草,一半是虫,用什么试剂什么的。」
「什么试剂?」
徐君房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程宗扬抱怨道:「你怎么只看一半啊。」
徐君房有些尴尬地小声道:「我不是只看前面了吗……」
「你还真会挑重点啊。」程宗扬道:「鬼谷先生书上说怎么对付这种东西了
吗?」
徐君房很干脆地说道:「有我也不记得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那没办法了,让虞美人自求多福吧。」
徐君房道:「公子,咱们怎么办?」
「想办法出去。」
这会儿周围灯光大亮,程宗扬收起夜明珠,仔细观察周围。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头顶的天花板只有一半,另一半则是泥土,就像被山
体掩埋了一半一样。无数藤条伸入泥土,交织如林。忽然藤丛间闪过一道光线,
程宗扬定睛看去,却是一扇玻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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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的一声,湿漉漉的触肢从虞白樱口中拔出,带出一股唾液。触肢赤红
的瞳孔瞬了瞬,然后向下滑去。
虞白樱身体战栗着,被触肢碰过的肌肤凝出一层细密的肉粒。红瞳触肢贴着
她腰腹,摩弄着她白腻的肌肤,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大腿根部。
虞白樱咳嗽着,半是失神半是惊恐地看着那条触肢,脸上时红时白。
红瞳触肢张开囓食孔,像撕纸一样将虞白樱的皮裤撕得粉碎。虞白樱玉体微
颤,赤裸的下身暴露在空气中,并没有感受到凉意,而是被一团如火般炽热的气
息包围着,一阵一阵发烫。
忽然她脚踝一紧,两条玉腿被扭动的触肢缠住,猛然拉开。虞白樱白滑的身
体像朵樱花般悬在交错的触肢间,女性成熟的躯体赤条条裸露出来,灯光下,白
花花的肌肤妖艳无比。
虞白樱美目越睁越大,她丰挺的双乳在触肢的缠扭下不住变形,张开的双腿
间,那只饱满的玉户像怒放的花苞一样绽开。
程宗扬用匕首的尖柄敲碎玻璃,探头向外一看,顿时一阵眩晕,急忙缩了回
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不是在地下深处,而是在空中。
这是一幢高达数百米的大厦,在下方看起来规模宏伟的高架公路此时宛如丝
带。即使自己不像冯源一样有恐高症,猛地一眼看去,也不由生出一种往下堕落
的恐惧感。
程宗扬小心抬起头,只见头顶上方一道山崖向前突出,宛如张开的巨口,自
己所在的大厦就竖在巨口中央。对面是一片死寂的都市,林立的大楼比自己见过
的任何一个城市都更多更大,只不过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对面一幢残存的大楼足有上百层之多,然而楼宇外侧却悬着一个庞大无比的
蜂巢。后面几幢大厦间结着无数蛛网,每一张都足以笼罩整个体育场。整个都市
中最高的建筑并不是人类的杰作,而是一片白蚁堆。无数尖锥状的蚁塔占据了整
个都市的四分之一,其中最高的一座像王者一样傲视全城,塔尖彷佛刺破苍穹的
利锥。
都市中空无一人,偶然有短路的电光划破黑暗,映出天际浓密的乌云。
程宗扬呆呆看着这座诡异的都市,良久才惊叹道:「六朝的未来原来就是这
鸟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