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1 / 2)

六朝云龙吟 弄玉,龙璇 5693 字 1个月前

第七章

斗室内一灯如豆,昏暗的灯光下,程宗扬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听着自己的

谋士侃侃而言。

“汉国之事头绪繁多,要紧之事,便有三件。”秦桧道:“先是找两个人:

高智商和严君平;其次是筹一笔钱,避免云氏的产业被清盘;再次是与四方势力

周旋。”

在浏览过所有卷宗,查阅过记录洛都琐事的闲书,用半天时间在街市走马观

花,又用一天时间在兰台翻阅过档案图书之后,秦奸臣终於摆脱吃闲饭的嫌疑,

开始替主公出谋划策。

“所谓四方者,天子与内侍一方、太后与外戚一方、赵王与诸侯一方、还有

潜在暗处的巫宗与龙宸一方。”

程宗扬点头道:“说到龙宸,他们死了几个人居然就这么算了?我还以为他

们会立刻回来找场子。”

“此事大有蹊跷,”秦桧道:“龙宸一向谋定而后动,何况七宿齐出,定有

必得之计。”

程宗扬道:“他们不是得手了吗?云家的金铢都被他们劫走了。”

“这就是蹊跷之处,”秦桧拿出笔墨,在纸上列出时间,“当晚云家遇劫在

先,家主出动在后,中间相差一个时辰,龙宸若是意在金铢,绝不会拖泥带水。

何况数万金铢,也不至於让龙宸七宿齐出。”

“你的意思是……”

“龙宸之意不在金铢,而在家主。”

“你是说他们专门等我上钩的?”

秦桧仍然摇头,“若是如此,家主未必能顺利脱身。”

程宗扬纳闷地问道:“我怎么听不懂呢?你是说他们的目标是我,又不是刻

意针对我?”

秦桧坦然道:“属下也难解其详。”

程宗扬板着脸道:“我听出来了,你是说他们要刻意针对我,我早就死到他

们手里了是不是?你这是没把我这家主放在眼里啊。”

秦桧正容道:“家主英明果决,神武盖世,龙宸几个跳踉小丑,家主伸出一

根手指便捻死他们。”

程宗扬以手抚膺,“好久没听你的马屁了,真是舒坦……继续拍!”

秦桧叹道:“那只有请主公奉天承运,开国登基了。”

程宗扬挑起大拇指,“这马屁拍得够狠。”

他本来开句玩笑,眼看秦桧神情不对,不禁愕然道:“奸臣兄,你不是当真

的吧?”

秦桧笑而不语。

程宗扬叹了口气,“别扯这些了,先想想怎么把人捞出来吧。跟你说,自从

见过剧孟,我两天都心惊肉跳的,生怕高智商那小子落到别人手里,跟他一样。

到时候高俅非找我玩命不可。”

“此事主公尽管放心,”秦桧道:“衙内不会是个肯吃眼前亏的。”

程宗扬一听也对,以高智商那德性,用不着别人动刑,他就坦白从宽了。除

非他遇到个虐待狂,坦白了还要给他来个狠的。

程宗扬道:“剧孟到现在还没醒,而且又查出来他喉咙还有伤,只怕苏醒之

后也不能说话了。”

秦桧沉声道:“刘彭祖狡诈过人,此举必有所谋。”

“他想图谋什么?他都诸侯王了,还能图谋什么?难道想当皇帝?”程宗扬

说着忽然顿住,接着一拍几案,“没错!他就是想当皇帝!剧孟肯定是知道些什

么,刘彭祖才下了毒手!”

秦桧道:“理当如此。”

“怪不得你说破局的关键在剧孟身上,原来早就想到这一点了。”程宗扬赞

道:“行啊,奸臣兄,真有两下子。说说看,汉国这乱局该怎么破?”

“方才所言三事,皆为皮毛,汉国乱局的关键只在一处——”秦桧道:“天

子无后。”

程宗扬跪坐得不耐烦,索性盘膝而坐,双手抱在胸前,仔细听他的分析。

“汉国诸般乱象,皆根源於此。”秦桧道:“天子秉政不过数月,与太后离

心之迹已显。吕氏所图,无非是将来幼主继位,太后再度垂帘听政,重掌大权。

此处关键在於当今皇后,因此吕氏极力诋毁赵氏,却只字不提废后之事。”

程宗扬追问道:“为什么?”

“赵氏出身寒微,又无父兄可依,遍观后宫,再没有比她更弱势的后妃,若

是废后另立,只会比赵氏更枣手。留其位而皇后势弱,污其人则众心难服,天子

百年之后,太后垂帘便顺理成章。”

程宗扬低骂一声,“干!”赵飞燕真够惨的,纯粹是被吕氏当成了靶子,就

连她当上皇后,也是因为她好欺负。

“其次,天子既无子嗣,继位者只能选之於诸侯。汉国如今共有一十六位诸

侯,最近者无过於赵王。”秦桧话锋一转,“但赵王一系最不可能继承帝位。”

程宗扬道:“因为赵太子年长。”

“正是。赵王父强子壮,若是继位必与吕氏争权。吕氏若想当国,必选一婴

儿才肯干休。”

程宗扬拍案道:“定陶王!那小家伙才三岁,爹妈都死了,选来当太子正合

适!”程宗扬恍然大悟,“我说刘骜怎么吃撑了,非要让他入觐!”

秦桧道:“定陶王入嗣只是天子的心思,未必就能继承大位。”

程宗扬想了想,“太后不肯?”

秦桧问道:“定陶王入京,是养在南宫还是北宫?”

“当然是南宫。天子选的太子,肯定要养在身边。”

“定陶王将来是亲近太后,还是亲近皇后?”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程宗扬已经知道答案,索性道:“既然不是赵王,

也不是定陶王,那会是谁?”

“谁有望入嗣便不是谁。”秦桧道:“天子驾崩之前,吕氏绝不会让任何诸

侯之子入嗣为太子,唯恐其承天子恩泽。待天子驾崩之后,再议立新帝,所有恩

德都将系於太后一身。”

这就是说,只有天子死后,继承人才会水落石出。刘骜只要活着一天,就一

天不知道谁会是自己将来的“儿子”,他亲近谁,谁就不可能继承帝位,原因只

是不让他向可能继位的“儿子”施恩。

秦桧这番话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程宗扬思索半晌,然后长叹道:

“赵飞燕一点都不冤,实在是对手太强了。”

如果说以前程宗扬对赵飞燕只是同情,此时已经是怜惜了。那个弱女子所能

倚仗的,只有天子的宠爱,面对如狼似虎又狡毒无比的外戚,根本就没有任何应

对的能力,一旦天子驾崩,她的下场不会比北宫那些不见天日的女子好多少。

程宗扬冷笑道:“万一天子真生了儿子,那就有意思了。吕氏精打细算,一

把就输个干净。”

秦桧反问道:“天子有儿子吗?”

程宗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难道赵氏姊妹是被冤枉的,其实是天子不育?

“有吗?”

“属下在兰台查过宗室谱牒,”秦桧道:“天子曾有过两个儿子,但赵氏入

宫前均已夭折。自赵氏入宫,便再无所出。”

程宗扬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他不能生呢。”

秦桧却道:“若非如此,吕氏有何借口阻挡诸侯入嗣?”

如果天子始终无出,挑选嗣子就理所当然,便是太后也不好阻止。天子曾经

生过两个,却没有留住,再想选嗣子,别人就有了借口:反正不是你的事,再等

等,说不定哪个后妃有了呢?刘骜也肯定觉得生不出儿子不是自己的错,只是运

气不好,再加把劲说不定就生出来了。再说姊姊不行,那不是还有妹妹吗?

程宗扬沉吟道:“那两个皇子会不会是……”

“此事属下不敢妄言。但无论如何,天子至今尚无子嗣。”

“好嘛,天子没儿子,太后又不肯让诸侯先行入嗣,大伙就这么干耗着,看

谁先熬死谁。”

本来应该是双方智计百出,斗智斗勇的宫廷大戏,最后却变成比赛谁活的更

长,这事怎么想都够无趣的。

“你说的破局,不会是等着看他们谁能熬到最后吧?”

“天子春秋鼎盛,太后也芳华正荣,要想寿终正寝,至少要二十年。”

“二十年?我两个月都不想待,赶紧想辙!”

“吾当为主公谋之。”

秦桧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赵王。

“若要破局,只在此人身上。”

“为什么?”

“赵王身为诸侯,却不思恭顺诚敬,屈己避嫌,反而勾陷臣子,觊觎大宝,

其愚一也;欲图天子之位,却极力讨好太后,一心与虎谋皮,其愚二也;力尚不

能齐家,却野心显露,为人自不量力,其愚三也;交结亡命,却又反目成仇,太

阿倒持,授柄於人,其愚四也;群臣侧目,尚不知警醒,其愚五也。凡此五愚,

可谓取死有道。”

程宗扬仔细想来,还真是这样,赵王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遍,自己屁股

又不干净,还野心勃勃想当太上皇,简直是上杆子找死。而赵王又是血脉最近的

支系,处於汉国乱局的中心,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从赵王身上下手,说不定

真能破开汉国的乱局。

“怎么下手?”

“逼得他狗急跳墙便是。”

“赵王狗急跳墙,就能化解汉国的乱局?”

“也许是汉国大乱。但至少不会像如今这般再僵持下去。”

程宗扬终於明白过来,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只要能破局,把汉国搞

得天下大乱秦奸臣也毫不在乎。但这又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在鸿胪寺没待多久,

倒也听了一些诸侯的隐私传闻,用骇人听闻,令人发指之类的词形容毫不为过。

汉国诸侯全死光光,说不定对百姓还好些。

“要动赵王只怕也不容易。”

再怎么说,赵王也是一方诸侯,汉国诸侯权力极大,不仅拥有封地的财税收

入,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更厉害一些的诸侯如赵王,还将朝廷派去的官员架

空,实质上掌握了封地的政务。

“吾有一策,请主公参详。”秦桧说着,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朱安世。

程宗扬眼睛微微一亮。朱安世为人不是善类,面目又十分可疑,如果能从他

身上下手干掉赵王,倒是一石二鸟。

“郭大侠会怎么看?”程宗扬有点担心郭解与朱安世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不过泛泛之交……”

程宗扬和秦桧商量了一夜,直到天色微亮才终於定下了针对赵王刘彭祖的布

局,包括出现各种情况的应对手段和必要时的退路。程宗扬连熬了几个通宵,此

时虽然面带倦意,心情却极为畅快。

汉国的局势其乱如麻,高智商和严君平的失踪;云家的巨额欠款;黑魔海和

龙宸的威胁;自己对蔡敬仲和班超的招揽;徐璜催促的白雉;与云如瑶越来越近

的婚期;天子、太后、外戚、内宦、诸侯、豪强、群臣、士林,乃至游侠亡命;

还有赵合德、友通期和孙寿……每一件都迫在眉睫,每一件都不容有失,结果所

有的事情纠缠在一起,想下手都找不到头绪。

秦奸臣证明了他能遗臭万年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先从一团乱麻中找出最关键

的根源,接着抽丝剥茧,将各种头绪梳理得一清二楚,排出轻重缓急,而且还拿

出了解决问题的步骤和方案。连程宗扬自己都没想到,排在最前面的,居然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