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2 / 2)

六朝云龙吟 弄玉,龙璇 5693 字 1个月前

似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赵王刘彭祖。

死奸臣一夜都在出谋划策,口不停言,手不停笔,连程宗扬这个拍板的都不

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结果死奸臣天一亮就精神抖擞地跑到厨房,亲自下厨作了

早点给娘子送去,说是要弥补昨晚彻夜未归的过失。

程宗扬本来还想拉他再完善一下细节,但看到死奸臣一脸讨好地捧着食盒,

屁颠屁颠去巴结老婆的殷勤模样,立刻就死了这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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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市是洛都第一大市,坊内街道一纵三横,形成三个相连的十字路口。洛都

最大的珠宝店延年阁,就位於其中一处路口。店铺上下三层,面阔六间,阁外专

门镶嵌着从临安运来的玻璃,由於玻璃呈绿色,阳光从外面射来,整座阁楼如同

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美不胜收。

延年阁的老板杜延年,在洛都已经经营十余年,一向以财势雄厚,手眼通天

而闻名。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杜老板只是个挂名的掌柜,延年阁背后真正的东

家其实是赵王刘彭祖。更没有人知道,阁中许多珠宝都是赵王带着卫士,从封地

的商家处抢夺而来,完全是无本生意。

时值正午,坊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厮杜充正在抹拭一只玉碗,忽然门

外传来“笃笃”的竹杖敲击声,接着一个瞽了双目的盲乞丐持杖进入阁中。杜充

见状赶紧放下玉碗,挥着抹布嚷道:“出去!出去!”

瞎子陪着笑脸道:“老爷,赏口饭吃。”

“进错地方了!”杜充道:“我这是珠宝阁,随便碰坏件东西,你几辈子都

赔不起!快出去!”

那瞎子摸索着还要往屋内走,眼看就要撞到摆设瓷器的桌案,杜充赶紧上前

拦住,谁知他手刚沾上那瞎子的衣服,那瞎子就像被人用力一推,踉跄着向后倒

去,然后一脚跘住门槛,滚地葫芦一样滚到大街上。

盲乞丐躺在地上,哀哀直叫,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杜充一怔,就知道自己

是遇见讹诈的恶丐了。他心下冷笑,自家的延年阁开在金市,岂怕他一个恶丐?

只不过这会儿人流正密,吵闹起来倒是坏了自家店铺的名头。

汉国民风豪勇,众人见一个瞎子被人推跌在地,当即就有人为之不平。

杜充是杜延年的侄子,在店里已经干了几年,深知其中的利害,连忙从袖中

摸出几枚铜铢,扔到瞎子身上,“里面都是价值万贯的珍宝,你一个瞎子,碰坏

了算谁的?拿了钱快走!”

围观的众人听了这话倒觉得有理,一个瞎子进了珍宝店终有些不妥,虽然摔

了一跤,但人家给了钱,也算说得过去,於是陆续散开。

那瞎子摸了钱铢还不肯走,一个劲的哭天喊地。忽然一只大脚伸来,像踢死

狗一样把他踢到路边,然后跨进阁内。

来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皂衣,身材不高,却极为强壮,衣袖卷到肘上,露出

粗壮的手臂,衣襟敞开,胸口生着寸把长的护心毛,看上去气势汹汹。

杜充见惯客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城里的混混,看起来虽然面目凶恶,但比起

那些好勇斗狠的游侠儿,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地痞无赖。可偏偏这种无赖最不好对

付,软了会让人得寸进尺,硬了又容易惹出祸端。延年阁腰杆子硬,杜充自然不

怕一个无赖——延年阁为了防人闹事,店里就有打手,换作别的时候,杜充一声

招呼就能叫人出来,狠狠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喇叭是铜锅是铁。但这会儿那瞎

子在外面哭天抹泪,门口还聚着不少人,被人抓住把柄,坏了店铺的名声可就得

不偿失了。

世间万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字去,汉国人虽然性烈,但都讲道理。杜充虽然心

里腻歪,还是打定主意好言相待,先占住道理再说,於是堆起笑脸道:“这位客

官,要买些什么货色呢?”

那壮汉昂着头,眼珠子几乎翻到后脑勺上去,哼了一声才道:“找个能说话

出来。”

杜充躬着腰道:“客官有事找我就行。”

壮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道:“你算老几?”

我忍!杜充陪着笑脸道:“小的只是个跑堂。客官要买货,找小的便是。”

壮汉斜着眼道:“你能作主?”

杜充轻轻推开,“那要看客官买什么货了。”

那壮汉抱着肩在店门处晃了几步,“你这店里生意不小啊。”

“托福!托福!”

“东家姓什么?”

“我们东家姓杜。杜掌柜。”

那大汉往阶上呸了一口,大咧咧道:“为什么不姓驴呢?”

杜充一直觉得自己在店面上已经历练出来,能屈能伸,但听了这话,头发根

都直往上竖——这是人话吗?当场翻脸道:“你是来找茬的吧?”

他声音刚一提起,几条大汉就从内堂冲了出来,揪住那汉子的衣领把他扯了

出去。

吴三桂扯开喉咙道:“延年阁打人啦!”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长眼的!”一名打手叉开五指,一个漏风巴掌扇过去,

顿时一声脆响,半条街都能听见。

那打手张大嘴巴,自己一巴掌过去明明打了个空,连根汗毛都没碰到,谁知

却扇出这么响的耳光声。再看那汉子脸上,跟泼了血似的红了半边,活活是见鬼

了。

路边一个闲人看不过眼,“刚才我就看见你们把一个瞎子推出来,这会儿又

当街打人,你们延年阁也太横了吧?”

杜充梗着脖子道:“那厮刚才问我东家姓什么?我说姓杜。他说怎么不姓驴

呢——你们说这是人话吗?”

吴三桂捂着脸叫道:“我说不是姓吕吗?怎么?你们东家是皇上,问都不能

问吗?”

汉国市井永远少不了仗义之辈,当时就有人叫道:“延年阁仗势欺人!”

那瞎子哭叫道:“连一百个钱都不给我,没良心啊……”

几名打手挡在门前,戟指道:“滚开!再惹事,打断你们的腿!”

吴三桂扯下衣服往地上一摔,光着膀子把头伸过去,“来啊!来啊!”

杜充道:“去叫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敢到我们延年阁闹事!好胆!”

一个正带着女伴逛街的年轻人忍不住道:“你们也太霸道了吧?还讲不讲道

理了?”

围观的众人纷纷道:“正是!正是!”

那光膀子的壮汉被激得热血上头,一头撞了过去,对面的打手狞然一笑,施

出一个窝心脚,“想死?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就被那壮汉一头顶住胸口,眼前一黑,直接闭过气去。

那几名打手赶紧过来帮忙,几个人一起把吴三桂按到地上,一顿胖揍,捎带

连那瞎子也挨了几下。

带着女伴的年轻人一脸愤怒,厉声道:“以众欺寡!以强淩弱!是可忍孰不

可忍!”

打手恐吓道:“再罗嗦连你也打!”

谁知人群中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道振臂一挥,慨然道:“揍他!”

这句话就像一根导火索,人群“轰”的一声涌上前去。

杜充原本脸上还带着冷笑,延年阁的打手都是赵王的卫士,对付这种乌合之

众,以一挡百也不在话下。但紧接着他就瞪大眼睛,那些赵王从各地搜罗来的亡

命之徒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住,就跟割韭菜一样被齐齐放倒,随即被人群踩在

脚下。

杜充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被那个光膀子的壮汉追上,抡着衣服抽过来。杜

充下意识地一躲,背脊被衣服抽中,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

昏迷之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衣服里面还包着板砖,太无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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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彭祖盯着面前的箱子,脸色难看得像要吃人一样。延年阁被人打砸一空,

单是被抢走的珍玩就有上万金铢,毁坏的更是不计其数。由於事发突然,当官府

赶来,贼人已经逃散无踪,连追究都找不到人。

单是损失的财物也就罢了,可眼前的箱子却让他愤怒之余,生出一丝无法抑

制的恐惧。

“他要逃?”

杜延年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他安排了十几辆马车,准备今夜分道出

城。这是从其中一辆马车上找到的。”

“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这些是别人转卖给他的。因为要价极低,便接手了。至於来历却是不

知。”

刘彭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是问他为什么要逃!”

杜延年咽了口吐沫,“他……他说刚听闻北邙的事。说大王没知会他,想出

去避避风头……”

“好一个朱安世!”刘彭祖蓦然大笑起来,“他听说剧孟被人劫走,就吓得

屁滚尿流,连洛都都不敢待,居然有胆量抢我的珍宝!莫非在他眼里,本王还不

及剧孟那厮?”

杜延年嗫嚅道:“那些贼人还不敢断定是朱安世指使的……”

刘彭祖咆哮道:“难道是你指使的吗!”

杜延年身体一抖,不敢再发一言。

刘彭祖绕室疾走,腰间佩的长剑在裾衣不断摆动。片刻后他猛地停步,“朱

安世不能再留了。”

杜延年道:“朱逆担心剧孟党徒复仇,身边戒备森严。”

“不能用王府的卫士——去找董卧虎,把朱安世的藏身地告诉他。朱安世是

在册缉拿多年的人犯,董卧虎不敢坐视不理。”

这是要借官府的刀来除掉朱安世了,跪坐在旁边的太子刘丹脸色发白,低声

道:“请父王三思……”

“三思个什么!”刘彭祖吼道:“看看你都结交的什么货色!一有风吹草动

就想着逃之夭夭!我们赵国的钱是好拿的吗?”

刘彭祖忽然停住口,狐疑地看着刘丹,沉声道:“他是不是知晓什么不该知

晓的隐秘?”

刘丹连忙道:“万万没有!孩儿只在剧孟的事上用过他。”

刘彭祖颜色稍霁,“那就去知会董卧虎。还有,往襄邑侯处也透些风声。有

襄邑侯盯着,董卧虎也不敢隐瞒。”

刘丹背后全是冷汗,朱安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隐私,可这些秘事丝毫不敢

跟父王提及。他与朱安世的交往还是因为父王的安排,想拉拢洛都的地头蛇。却

没想到因此撞到剧孟这条大鱼。剧孟身边颇有些戾太子的旧部,自家父王突发奇

想,要把他们收拢过来,才私下囚禁了剧孟。

剧孟被党羽救走,赵王顿时慌了手脚,生怕别人知道他的不臣之心,拼命遮

掩此事,甚至连朱安世都蒙在鼓里。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朱安世终於听到风声,

如同惊弓之鸟,当即就要远扬. 可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临行前竟然翻脸抢

了自家一把。

这种桀骜不驯的匪徒,留在外面必成祸患,可收入狱中,一旦捅破自己的隐

私,为祸更烈。如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让他在狱中彻底闭嘴了。

刘丹起身道:“儿臣这便去找董卧虎!”

“哪里用你去!”刘彭祖怒斥道:“让延年阁的人去!他们才是被人砸抢的

苦主!”

刘丹与杜延年唯唯告退,连忙安排人去官府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