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湖大营旧部临阵撤离,返回江州,导致左武军覆没,难道不是背叛岳帅?老
夫早就对岳某人说过,他把星月湖大营弄成他的私军,将来免不了热衷私斗,而
置国家大义於不顾,结果一语成谶,被老夫不幸言中……”
程宗扬拦住几乎要喷火的卢景,“等等,这是西门狗贼告诉你的?”
“是汉国的军报。”
程宗扬与卢景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大骂一句,“干!”
程宗扬终於明白,严君平为什么一直不信任自己,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出。
星月湖大营在江州起事,分散各地的旧部纷纷归来,唯一没有归建的,就是覆没
在大草原的左武军旧部。可有些人竟然无中生有,把左武军覆没的原因归结为星
月湖旧部临阵逃脱,这手颠倒黑白可真够恶心人的。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军报谁写的?我剥了他的皮。”
“四哥息怒!敢造我们的谣,那家伙肯定没有好下场!”
卢景森然道:“军报在哪里?我不把他揪出来,就不姓卢!”
“五哥息怒!不管谁写的,他都跑不了。”
程宗扬安抚完两位大哥,赶紧问道:“除了最后一块玉牌,岳帅还有其他遗
物吗?”
严君平摇了摇头。
程宗扬伸手摊开,“玉牌给我——我是岳帅的女婿。”
严君平看看卢景,又看看刚才发声的角落。可惜他看的方向完全是错的,斯
明信这会儿就站在他身后,整个人跟万年寒冰一样,散发出无尽的寒气。
卢景盯着严君平,只当没听到程宗扬吹的牛皮。岳帅的女婿?你问过月霜和
紫姑娘答应没有?
严君平皱眉道:“岳帅的女婿?”
程宗扬眼也不眨地说道:“拙荆月霜,乃是岳帅的遗女。”
“她在何处?”
“江州。你要想对质,那就没办法了,我跟你可耗不起这时间。”
严君平耿介地昂起头,“老夫如何信你?”
程宗扬也火了,“严大裤裆!你这是逼我是吧?”
严君平夷然不惧,他伸手一翻,打开案上的书卷,把其中一页放到程宗扬面
前。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那册书卷是手抄的《太平经》,纸张已经发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严君平摊
开的那张书页上被人斜着涂了八个字: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那字的水准比刻在玉牌和表盘后面的字迹略微强一点,但还是惨不忍睹,就
跟小孩子喝醉了涂鸦一般。
严君平指着那八个字道:“这句话是谁说的?”
程宗扬道:“这是星月湖大营的口号,当然是岳帅说的。”
严君平摇了摇头。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岳鸟人,你还真有一手啊,整个六朝除了
我,恐怕再没有人知道了吧?
程宗扬自信满满地说道:“金庸!”
严君平摇了摇头。
“干!徐克!”
严君平仍然摇头。
“我操!姓岳的,算你狠!”程宗扬咬牙道:“东方不败!”
严君平还是摇头。
程宗扬一口血险些吐出来,姓岳的,你脑抽了吧!不是原作,也不是同人,
难道你让我把编剧找出来?东方不败的剧本是谁写的来着?
程宗扬脑中拼命转着,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高声道:“林青霞!”
恍惚中,程宗扬有种错觉,严老头白发苍苍的脑袋似乎又在摇了。干!这个
假如还不是,自己可就彻底抓瞎了。
程宗扬定了定神,才看清楚是严君平的手在动。
严君平翻到另外一页,上面同样是一行喝到烂醉般的涂鸦,这回不但字迹愈
发惨不忍睹,内容更是惨绝人寰——
“睡不到林青霞!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透过那行近乎丧心病狂的字迹,程宗扬仿佛能感受到那孙子强烈到穿过两个
时空的悲恸和怨念。
忽然间,程宗扬觉得心情很好。这鸟货两辈子都没戏,真是让人太爽了啊!
程宗扬压下大笑的冲动,和颜悦色地说道:“严先生,你现在信了吧?”
严君平想了想,然后叹道:“看来我只能相信了。”
“哈哈!”
程宗扬刚笑了两声,就看见那老头儿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丝兴奋。
紧接着严君平问道:“林青霞是谁?”
望着严老头一脸的求知欲,程宗扬只好打了个哈哈,含糊道:“这个说来就
话长了……等拿到玉牌我再跟你说吧。”
严君平终於痛快一次,起身道:“玉牌在城外的隐密处。我去取。”
卢景道:“我跟你一起去。”
斯明信的声音响起,“我去。”
程宗扬道:“这是四哥,行吗?”
严君平道:“有何不可?”
程宗扬提醒道:“出去时小心点。”说着挤了挤眼。自己在文泽故宅弄了这
么多手脚,都被严老头看了去,绝非好事。
斯明信毫不客气地抬手一指,点在严君平颈侧。严君平身体一晃,慢慢倒了
下来。斯明信一手将他拎起,就像拎根稻草一样轻飘飘的,接着闪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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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去了一块心病,他拿起书卷,看着书页上那句话,心里的爽快无以复
加,禁不住又放声大笑起来。
卢景道:“林青霞是谁?”
程宗扬笑眯眯道:“一个让岳帅两辈子都念念不忘的女人……哎哟,岳帅写
到这个‘霞’字的时候肯定哭了,你瞧这手抖的……啧啧,真让人心痛啊。”
卢景接过书册,寻思道:“她也有岳帅的手表?”
程宗扬当时就喷了,“没!林青霞可丢不起这人!”
卢景翻了个白眼,显然不信他吹的牛皮。
终於解决了严君平这个麻烦,两人心情都轻松了许多。从地牢出来,路过旁
边的厢房,却见到屋内被挖出一道半人深的环沟。青面兽这会儿就跟一头猎豹一
样,俯着身一把一把刨着泥土。那些泥土里面都掺过草药,这时沿着环沟堆了一
圈,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香。
程宗扬道:“老兽,你怎么不用铁锹呢?”
青面兽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说道:“吾怕伤着叔公。”
程宗扬腹诽道:你那双爪子比铁锹都利吧?妥妥的凶器。哈大爷皮那么厚,
被铁锹砍一下顶多就留个白印,你这一爪子下去,指不定什么样呢。
“那你也不用自己干吧?找俩人帮忙,也好快一些。”
青面兽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诸君手粗,吾放心不下。”
程宗扬瞧着他那双满是粗毛的利爪,真不知道他站在什么立场,能说出别人
手粗这种话来。
青面兽甩开膀子“吭吭哧哧”挖得飞快,看来用不着到晚上就能把哈大爷挖
出来。程宗扬不免有几分好奇,老兽人在地下埋这么久,要是个活人,这会儿都
该烂地里了,也不知道哈老爷子挖出来会是什么样……
程宗扬心里忽然一动,悄悄把卢景拉到一边,“五哥,我们这会儿有一颗赤
阳圣果。”
卢景翻眼看着天际,“唔。”
“重伤号可是有两个,给谁合适呢?”
论伤势,剧孟肢体残缺,明显更重,但那家伙生命力堪比魔兽,都伤成那样
了,整个人还龙精虎猛,阳气爆表,据说他新得的那个婢子,在地室里面的时候
基本都是光着的,每天起码都要被他搞上两遍。
话说回来,淖后的姘头亲手挖出剧孟的眼珠把剧孟折磨得不成人形。剧大侠
能留她一条性命,也算是仁义了。
哈米蚩要紧的伤势只有一处,却正在腰椎,万一无法治愈,往后只怕就要卧
床不起,从这个角度说,把赤阳圣果给哈米蚩更合适。
卢景道:“万一哈老爷子痊愈了呢?”
“也是啊。”万一哈米蚩伤愈,再吃这颗赤阳圣果就浪费了。
程宗扬只好道:“等哈大爷出来再说。如果哈大爷伤势未见效,就把赤阳圣
果给他。如果两人都伤愈,赤阳圣果就留下来。”
程宗扬想起形同废人的郭槐。如果这颗赤阳圣果能省下来,留给郭槐……作
为郭太监的同僚,秦翰那口血也能少吐点吧。
剧孟藏身的地室相隔不远,两人本来想顺路看看剧孟今天又好些没有,可剧
孟不在地室里面——人家正在上面快活着呢。
空无他物的房间里面,迎面堆了一座大坟,一张竹制的软榻摆在坟旁,戴着
银制面具的剧孟卧在榻上,身上一具白生生的肉体正卖力地上下起落。
那女子容貌姣美,气质优雅高贵,只不过她这会儿的举止,跟“雅”字可沾
不上半点边。她此时身无寸缕,只有踝间带着一条铁链,锁在软榻脚上,身子一
动,就发出“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她一边挺动,一边不时传出“咦咦呀呀”的
媚叫,加上竹榻“吱吱哑哑”的响声,再夹杂着连绵不绝,密如骤雨的肉体碰撞
声,剧大侠的坟头上可谓是热闹非凡。
剧孟听到动静,扭头一看,然后爽朗地大笑道:“你们等会儿啊,我正忙着
呢。先坐,先坐!”
两人闹了个猝不及防,还是卢五哥走南闯北见识得多,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样把门一关,带着程宗扬灰溜溜出来。
卢景骂咧咧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浪这么欢?咋就不把他中间那条腿给废
了呢?”
程宗扬也一脸尴尬。汉国风气开放,男欢女爱不算什么大事。可像剧大侠这
么放得开,大白天门都不关,直接在自己坟边浪翻天的,着实不多。
这事想想就尴尬,程宗扬岔开话题,“卢五哥,岳帅到底有多少手表啊?西
门狗贼那块表从哪儿来的?”
“大概有四五块吧。”卢景道:“那些手表每一只都价值连城,岳帅也没有
多少,只有身边最得宠的姬侍才有幸能得到一只。据我所知,淩轻霜有一只,刘
娥一只,韦妃手里多半还有一只。”
“淩轻霜是谁?”
“月霜姑娘的娘亲。”卢景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丈母娘。”
“……把月霜她妈的名字取一个字下来,给女儿当名字?岳帅好歹也是当爹
的,就这么凑合啊?”
“父姓母名有何不可?再说不还有个月字吗?”
“得了吧,难道月霜前面还有个姓?叫月月爽?你看她砍不砍死你!”
卢景咳了一声,“其余还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
“碧姬呢?”
卢景连白眼都没翻,直接撇了撇嘴。
好吧,小紫她娘在鸟人诸姬里地位确实不高,没有很正常,她要有一块才不
正常。不过这算下来才三只,按道理说,姓岳的表贩子连老掉牙的闹锺都带了好
几只,不该只带这么点假表啊?
淩轻霜逝后,那块手表作为遗物留给了月霜,刘娥那块如今在自己手里,还
剩下韦妃一只……
程宗扬脚步略缓了一下,接着加快速度。
“怎么了?”
“我去联络临安。问问韦妃那块表还在不在。”